李玄霸以已经走出很远,怕被往洛阳求活的流民阻拦去路为理由,说自己和二哥暂时留在城里,等流民被朝堂安抚后再回来。窦夫人权衡之后,认为李玄霸的决定更加安全,便同意了。李玄霸看到母亲的回信松了口气,自言自语:“这次谋划只剩下最后一步了。接下来,只剩下说服二哥。”他看着镜子中瘦削的自己。现在是大业七年。历史中的自己,大业十年就会病逝。因为是病逝,所以他再怎么挣扎,也不一定能渡过这次死劫。大业七年很快就要过去,如果无法渡过这次死劫,他只剩下两年时间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。“总不能白来唐朝一趟。”李玄霸将银镜扣在桌上,起身。他也有野心。……李世民声音高亢,自进入变声期后,他的声音从未如此高亢过:“你疯了吗?你居然要接触民贼?!”李玄霸淡然道:“我没疯。”李世民把自己的发髻都抓散了。自留发之后,李世民总是很注重自己的头型,再也不像以前总角时那样挠头。“阿玄,弟弟!我知道你同情那些被逼反的百姓,但已经成为民贼的百姓就已经不是百姓,你同情他们,他们只会想杀你!”李世民努力劝说,“他们已经没救了!你劝不动的!就算他们愿意回头,官府也不会放过他们!”李玄霸道:“我不是劝他们回头。我是去教导他们,怎么把这场火烧得更大。”李世民张嘴,下巴嘎吱一声,差点脱臼。李玄霸平静道:“二哥,你知道‘福手福足’吗?”李世民摇头。李玄霸道:“《唐会要》注解,‘自隋季政乱,徵役繁多,人不聊生,又自折生体,称为福手福足,以避征戍’。”李世民双拳猛地握紧。李玄霸缓缓露出一个笑容:“但你知道这是哪一条记载的注解吗?”李世民深呼吸:“你说了,《唐会要》。”唐。李玄霸看出了二哥想要逃避的表情。但这次,他没有停下“剧透”。“贞观十六年七月勅:今后自害之人,据法加罪,仍从赋役。”李玄霸平静道,“二哥,你是个好皇帝。纵观历史,比你爱民的皇帝都不多。但有的事,即使是你当皇帝也无法避免。”李世民想做出捂住双耳的动作,但手抬起后还是放了下来。他像是反问,又像是自言自语:“贞观十七年?”李玄霸将视线投向窗外的天空。“隋唐更替太容易,大部分土地还留在豪强手中,能分给百姓的地太少。就算你再仁慈,治河、修路、抵御外敌也需要徭役。拥有土地的百姓越少,百姓的徭役负担就越重。”“而且二哥,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?这乱世杨广有责任,那些依附杨广的勋贵世家就没有责任?凭什么引起乱世的人换了个朝代照旧富贵加身,被祸害的百姓却要承受乱世的痛苦?”李玄霸收回视线,语调仍旧很平静:“要打造一个盛世,只有皇帝和少数有良心的大臣知道‘水能覆舟’是不够的。反正二哥你有收拾乱世的能力,那就让乱世更乱一些,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感受到百姓的力量。”土地兼并不可抑制,社会制度不会改变。但那有如何?李玄霸只是想让一些人感到些许和乱世百姓一样的痛处,让初唐“均田制”能实行的土地变多一点。他想让隋末的农民起义范围变得更广,“危害”变得更大,让这把火更加令人畏惧。李世民深呼吸:“阿玄,你疯了吗?”李玄霸反问:“二哥觉得我疯了?”李世民把脸皱成了一团。沉默了许久之后,李世民问道:“福手福足……真的贞观年间也有吗?”李世民闭上眼,咬紧牙关。他又重重地呼吸了几下,猛地睁开眼:“他娘的!干了!阿玄,哥哥相信你!”他伸出手:“我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,一定要比你看见的那个贞观皇帝强!”李世民长舒了一口气,冷静道:“民乱更猛烈,我们也更有机可乘,说不定能早日起兵。”李玄霸眼眸微动。他从二哥的眼中除了看到对百姓的怜悯和对未来的不满,还看到了冷静到冷酷的理智,和熊熊燃烧的野心。为皇为帝的人,哪可能是纯粹的善茬。他伸出手,和哥哥击掌握拳,露出了轻快的笑容:“二哥说得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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