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求遥出去的时候,路过了那几棵枣树,她停下脚步,抚摸起枣树的枝干。
这种不宜入宅的树,只有这个人会珍而重之,甚至当初自己只是靠在树下休息,就被管家一通责骂,只因为这是那个人年少时给她摘过枣的树,便被后来的她从城外移植进来。
那个人是不能触碰的禁忌,老师会对着她的脸发呆,却不许她刻意模仿。
那个人是谁,从长公主来府里闲玩,恰巧她在场,管家二话不说给了她左脸一耳光故意训斥让她退下的时候她就知道。
尊贵的殿下不会理会无聊的训斥下人,就像她永远不知道,那天角落里,一个人曾因为她无故挨了一耳光。
拥有一切的人也不会在意自己说话时,旁边有一双光亮炽热的眼睛,认真记下她的话,当做圭臬去奉行,因为那个人身边从来如此。
我的整个人生都因你而改变,可你毫不知情。
你的一呼一吸能够影响无数我这样苦苦求索的卑微者,却不会在意其中任何一个。
那日之前,许求遥同所有阿猫阿狗一样,都不配为你所知。
在我面前恣睢不可一世的人,却那样心甘情愿跪倒在你脚下……
我怎能甘心?
但许求遥也不得不承认,那确实是个生来就自带光芒的人,她曾见过形形色色的人,再没有一个,比那人更适合天之骄子这个词。
那人去紫宸殿见陛下的时候,她远远见过,虽是请罪却不卑不亢,风来袖袍鼓起,那人如霄阙金仙,威仪赫奕,气势卓然。
路过他们这群仕子时,那人侧脸轻瞥了一眼,就那一眼,威厉入骨。
那时候她是真的很害怕,若不是脑海中时时念着老师教导她的话,她几乎真的以为会被抓走。
若天命当真有归,应如是。
很久之前,张思温拿起她在国子监写的文章,一目十行。
少顷。
“啧啧啧,这就是你说你要当状元写的文章?”张思温一松手,把卷子丢在案上,往后一躺靠回扶倚,声音戏谑。
她蹲下捡起落在地上的两页,眼睛不敢看人,声音却不服气:“我知道您文采冠绝,但您还没有细看,末尾两段……”
“韵压的很好,比喻也精彩,我看到了。”张思温打断她,歪了歪头,抱臂露出玩世不恭的神色。
“那您……”她咬了咬唇。
“你可知道为什么你们先生会注重文华?”
她坦诚地摇了摇头。
张思温往后靠了靠,懒洋洋道:“因为先皇后时期,她喜欢文采好的,具体来讲是精美清新的风格,所以天下仕子为求入仕,都向着这个风格靠拢。但以后嘛,很可能是如今尚在东都的长公主评卷,她的传闻想必你曾听过,各考官的喜好我想国子监私下也有流传。但你可知道如何让阅卷官看完并欣赏你的卷子,进一步讲,如何让他们觉得自己的上司会喜欢这份卷子,以至能够被一层层呈上去?”
她抬起头,把自己的迷惑和求知一并直白地袒露给张思温。
她知道,对于乖戾的人来讲,适时送上自己的弱点,会更叫他们心安,心情好了,才会愿意继续传授。
果然,张思温露出满意的神情,继续道:“你想当状元,就要知道你为什么是状元。说白了,上面的人希望什么样的人是状元谁就是,而你要做的,就是恰好成为这样的人。”
“容朝重视常科,以此作为皇室向天下人展示渴望人才的表示。状元的文章,最基本要满足两点,向外能被天下元元认同,对内则是让皇室满意。仕子们有些以为前面才是关键,把力都放在那里,一旦成绩不及预想,便怨天尤人,抱怨舞弊和考官不公,呵,哪有这么简单,如果他们还记得天下是有姓氏的……”张思温短暂停顿了一下,“总之你要知道,后一点是重中之重。”
“清楚这两点以后,再去钻研判卷人和主考官心思,往他们喜欢的方向写,你明白了?”
她努力消化着这些话,缓缓点头,神情若有所思。
张思温闭目靠在软垫上,她轻轻绕到侧面,为张思温打扇。
在记忆里,张府的夏天张思温会搬到楼榭居住,柔风吹过,纱幔飘开,从远处看,是极温柔的一道景,就像那个人,外表是那样娆丽婉约,让人一不小心就忘了,她的手段是多么毒辣。
张府是没有蝉鸣的,如果都不说话,会静得像一幅画。
张思温感受着脸颊边柔柔清风,忽然说:“其实这些,早年也都是阿蛰教我的,那时候我不爱说话,帝后都很忙而阿蛰空闲多,下了课就把我拉到她宫里去,除了玩东西,偶尔也看书。”
带着回忆的声音轻得像蝉纱,一不小心就散在风里。
小小的孩子,领悟却很快,不太懂掩饰的年纪,总是喜欢丢开费力装潢过的字句,用童声将直白到残忍的真相托出。
对很多人来说,长公主位高权重行事又太过不羁,难免心生畏惧,但她不会忽略她骨子里的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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