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场战争, 郭嘉本就没打算让周瑜再拖下去。他的时间本就不多,诸多手段之中, 他便选择了最快速, 却也是最上不得台面的那个。被杀的不过一人, 可郭嘉放在孙刘联盟里的暗子, 却不是单数。加之许都鹿门被白曦和贾诩挖尽, 原本投靠于刘备手下的那一部分鹿门分支也断了信息的来源, 像是无头的苍蝇,只剩自投罗网了。比起在江东早有积蓄, 三代为侯的孙家, 刘备手里除了鹿门就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谋臣了。而孙家的谋臣,若是孙坚和孙策在时,还能让郭嘉稍微认真几分。可当孙权上位,一反他父兄的政策改用世族之后, 郭嘉就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。比起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寒门谋臣,世家就像是一棵百年老树,其下根茎远胜于表面,复杂程度也远超旁人所能够预料的。有时候需要做的, 不过是对一家表以诚意,便能撼动。所以红狐进帐的时候, 带来的就是孙权和刘备落网的消息。“世家的动作, 倒是比想象的要快很多了。”郭嘉侧坐在床沿上, 看着正沉浸在睡梦中的人,“还以为嘉无缘此景,却不想在临走前,被人送上了一份大礼。”他没有看红狐,眼神从始至终都专注的看着床上的人。红狐看着郭嘉,面露难色:“公子早知陆家也在其中?”他说的有些不确定,带着疑问的语气:“传来的消息里,带兵反的是乔公。然而将人送来的,却是陆家的人。”所以红狐怀疑乔家和陆家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协议,“其余世家也有在其中作用。”比起少有疑惑的红狐,郭嘉很快就明白了其间意思:“知道了,将人看管好吧。”他停顿,“人已经送来了?”“是,已经秘密遣送进城了。”红狐点头,眼神试图绕过郭嘉去看躺在床上的人,“按照您的吩咐,是夜里悄悄押送进来的,没让人看见。”郭嘉将人的上半身挡住大半,红狐也就能看见凸起的棉被。“奏折也已经写好了?”郭嘉转身,坐在榻上看着红狐。“是。”红狐从怀里将袖子里的奏本取出,小步上前双手递于郭嘉,“请您过目。”郭嘉却没看红狐递上来的奏本,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:“改一改,”他抬步迈下了脚踏,和红狐错身而过,“就说,周瑜周公瑾,殉城。”“公子?”红狐不知郭嘉此举何意,而郭嘉也没有解释他疑惑的意思,等红狐惊疑抬头时,看到的就是屏风后消散的身影。
如今整个江夏郡都在郭嘉的掌控之中,他想要去的地方自然无人阻拦,而他想要见的人,自然也就只能收拾好自己,坐在那里等着他见。“奉孝却是来早了。”看着月光下走过来的人,周瑜放下了手中把玩的玉盏。“分明是公瑾来迟了。”郭嘉打回了周瑜言语的针锋,周瑜讽刺他动作一点儿都不光明磊落,害的还能够僵持的战局在几个月内迅速结束,郭嘉就反过来告诉周瑜早就能结束的事情,为什么要托到最后呢。毕竟,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啊:“几月前,嘉就想和公瑾月下把酒,公瑾迟迟不来,嘉就只能动用点儿小手段,请一请这位迟来的好友了。”在周瑜身侧的贵妃榻上半躺,动作肆意,“公瑾如此拘束,可是与嘉生疏了?”“可不是谁都能够如奉孝这般,洒脱又随性的。”周瑜摇头,语句中是遮掩不住的羡慕,“自然也不是谁都能如同奉孝一般,好运且被偏爱。”他在说此刻郭嘉不羁的言行举止,更实在指郭嘉在曹cao军中的地位和威望。郭嘉和周瑜都很清楚,若是此时在位的不是多疑的孙权,而是和周瑜扶手一同走下来的孙策,那么郭嘉的计,不会成的如此轻松:“嘉的运气一项不好,所以主公难免就想在其他方面,弥补几分。”对于周瑜的暗示,不置可否:“更何况,你我都知害的江东走到这一步的,是孙权。”孙家入主江东三代,孙坚与孙策都奉行打压世族的政策,所以治下多是寒门或者是忠将。而孙权上位时将父兄的旧臣撤走大半,扶持上来的却是当年被打压的世族。固然让世族感恩戴德为他尽忠,却同样留下了话柄。世族啊,若是没有不够的利益去蛊惑他们,又要他们如何为你尽忠呢。臣子不言君之失,对于郭嘉对他主君孙权的嘲讽和不懈,周瑜没有接话:“乔公,瑜尚还能想明白几分。吕家、杨家、朱家也有并非无懈可击,可瑜却是想不明白,奉孝是如何说动陆家,掺入这一淌浑水的?”“需要用什么功夫么?”郭嘉微微侧头,脸上的疑惑不似作伪,“审时度势,世族可比寒门的小子们有眼神的多了。”挖坑多年的狐狸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爪牙,“江东多才俊,公瑾且说说今年的科举,又要为吾主进贡多少人才呢?”周瑜看着郭嘉,从笑声的哼笑逐渐变成了仰天大笑:“你许给他们官位了。郭奉孝啊郭奉孝,瑜早该想到狡猾如你,从不会在乎手段如何的。”嘲讽的话语,在周瑜口中所述却是夸奖之意,“只可惜,你我未能同堂为臣。”“是你不愿,而非嘉不能。”郭嘉挑眉,“公瑾若是有悔改之意,能与公瑾为同僚,自是一桩美事。”他看着周瑜放在面前的玉盏,如是说道。“郭奉孝啊郭奉孝,”周瑜的笑声小了下来,“事到如今,你还在这里与瑜周旋。”他的手指在玉盏上来回研磨,“从传国玉玺到那旨矫诏,你挖了那么多的坑,就不怕路走多了,将自己也绊了进去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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