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刻辉煌(三)
设计师节圆满结束,雾哀虽没有获奖,但也给拿到邀请函来访的各路专家教授、名流巨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明月锋对这次发挥还算满意,刚创办三年的年轻品牌,能进入米兰设计师节摆摊本就是个奇迹,他没指望再抱个前五的大奖回来,那实在是把会展中的百年奢侈品世家衬托得过分愚蠢。
国内反响良好,《网红女装“雾哀”进入国际视野》、《天才还是炒作?“雾哀”对阵百年世家》、《大学生创业奇迹:带你走进世界品牌“雾哀女装”》,新闻通稿一篇接一篇,有人看热闹,有人看笑话。明月锋保持乐观开放的心态,褒奖也好,贬损也罢,对品牌来说,曝光就是好事,总比无人问津强。
“冬季女装已经投放生产,预计十一后上架。”视频会议里新上任的品控主管陈岩说。
“行,我这边在准备元旦饰品了。”明月锋不怎么插手国内业务,仅在季度总结会上露面,跟员工们核对进度,他问,“印寒有什么想法吗?”
“暂时没有。”被点到名字的印寒打开麦克风,他上午有课,没有去公司会议室参会,遂找了个安静的角落,坐在台阶上抱着电脑旁听。
“我打算把首饰线在欧洲这边做成子品牌,‘雾哀’这两个字的音节,许多欧洲人念不出来。”明月锋说,“就叫‘sea fog’,海雾,祥云觉得呢?”
“随你。”赖祥云对品牌经营没有热情,摆摆手任由明月锋发挥。
“那就这么定了。”明月锋也不多啰嗦,他挂断视频会议,对darlene说,“感谢你的建议,bird女士。”
“狡兔三窟,我亲爱的老板。”darlene向明月锋抛了个媚眼。
明月锋长叹一口气:“我对‘雾哀’还是有感情的。”
“你对什么都有感情。”darlene揶揄,“平等地喜欢每一件事、每一个人,等于平等地讨厌。”
“我的精力顾不上国内。”明月锋烦恼地捏鼻梁,桌上的手机嗡嗡响,是印寒打来的电话。
“喂?”明月锋将手机贴在耳侧。
“明月,你不要雾哀了?”印寒不懂商业,但他懂明月锋,这家伙一旦有跑路的想法,就会立即给自己留出后路,像条滑不溜秋的游鱼。
“子品牌和主品牌分开运营。”明月锋掩饰地说,“这是一种品牌战略。”
“海雾是独立法人和独立财务?还是财务走雾哀这边?”印寒问,“你想要常驻欧洲,再也不回国了?”
连珠炮的问题崩得明月锋哑口无言,他吭哧吭哧半晌,挤出一句话:“有这个想法。”
双方陷入长久的沉默,印寒说:“好吧。”语气平直,没有失望也没有无奈,仅是一句单薄的‘好吧’,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,明月锋小心翼翼地开口:“你在国内注意身体,不要压力太大,我去忙了,拜拜。”
“再见。”印寒收起手机,坐在台阶上,手肘撑着膝盖,捂住自己的脑袋,蓬松的卷发溢出指缝,透露出崩溃和茫然。
他们成年后的每一步,都在分道扬镳。
为什么呢?
明月锋步步远离,印寒步步妥协,最终会不会像那些被明月锋丢至脑后的朋友们一样形同陌路?印寒心中坚定的自信和安全感被一把小锤敲得粉碎,他不再是离明月锋最近的人,他是千千万万普通人中的一个。
他于明月锋,不过是用来权衡的筹码之一。
印寒的灵魂底色从不是纯白,他天性凶残,偏好直白的掠夺打斗,对怀柔一窍不通,耐心全数用在明月锋身上,可惜明月锋是个得寸进尺的人。潜心蛰伏不如主动出击,鸭子不会主动飞进锅里,月亮也不会乖乖地挂在他的屋顶,印寒合上笔记本电脑,站起身,朝图书馆走去,低垂的眸子蕴藏一抹不为人知的阴鸷。
借口去忙的明月锋并没有立马投入工作,他呆坐在工位上,大脑放空,什么都没想。
“嘿,帅哥。”darlene拿着米尺走到他面前,“在想哪位幸运的女孩?”
“可别。”明月锋一抬手,“我小时候被女的拿刀捅过。”
“真是丰富多彩的经历啊。”darlene感叹,她好奇地问,“那你在想什么?”
“我好像把我发小惹毛了。”明月锋说,“他的语气听上去要把我一拳揍到外太空。”
darlene笑得花枝招展,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明月锋的鼻尖:“你人见人爱,没有人会和你生气的。”
“……”明月锋无语地撇开脸,不让darlene碰他的鼻子,这个奇怪的亲昵动作像是逗狗,他转而聊起工作,“sea fog,我们的新品牌,用来和欧洲的各大女装做联名,darlene你是总设计师。”
“天呐,如果不是知道你喜欢男人,我都要爱上你了。”darlene夸张地说。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男人?”明月锋挑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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