鸦雀无声间,曾九静静听着脑海中叮呤一声金铃细响,心中疑惑片刻,又是高兴又是失望地四顾一圈,恍然想道:“五岳剑派便只是如此么?不……不是,是我早便没有敌手了。若金铃指向的终究是破碎虚空,那么这条大道上的我早不是当初步履维艰的我了……我愈走愈快,谁也不能再阻碍我片刻分毫!”她旁若无人地微笑了一下,目光这才落入场中,缓缓问:“当今天下,我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曾九走出刘府时,郝斐水等人不知怎么不见了。等了一息,她不由乐了。申不俊觑她神色,生怕被牵连发作,奓着胆子殷勤道:“姥姥稍待,小人去后头车马处寻寻,郝大哥几个当是抬轿子去啦。”“不必了。”她道,“不出一盏茶的功夫,他们自会来找我的。”
申不俊噤若寒蝉,幸灾乐祸都顾不得,心里满是惧怕的预兆,却又不敢表露分毫。亦步亦趋跟着曾九进了一间唱曲的茶楼,老板一壶香茶刚沏好上桌,窗外却忽一阵马嘶人叫。不多时,鼓乐弦曲又起,大门口处两个麻衣汉子并肩而入,正是郝斐水与汪青葛。郝斐水脸色惨白,眼瞳游移不定,悄没声地凑到近前,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:“明王久等了,弟兄们不熟悉道路,确实耽误了片刻。”这一回,汪青葛仿佛也再不觉得难堪不忿了,反倒生怕曾九将他给忘了,接口道:“正是……正是,明王万勿见怪。”曾九没有理会汪青葛,只温和可亲地看着郝斐水:“你不老实。你招来的朋友,也不如我的奴婢好用。我向来是怕麻烦又爱偷懒的,解决这等不紧要的小事,我只图一个方便,会不会得罪了你?”郝斐水道:“不……不,小人不敢,明王折煞了小人。”他说罢,犹觉不安,又微微抬起头来,试图向曾九展露笑容,但却见她的脸孔上不知何时已全无表情。他还未如何,不知怎么却忽吓破了汪青葛的胆子,他牙齿格格打颤,引得曾九侧目轻轻一睨。汪青葛险些像给蛇蝎蛰了一般原地跳起来,却一动没动,只两腿猛地一抖,嘴里絮絮道:“小人也不敢,小人也不敢……”曾九道:“我和自家的奴婢,通常没这么多话要讲的。念在你们先头胡涂,还不晓得这回事儿,今日便不计较,还有用得着你们的时候。”郝斐水道:“是……是……”曾九又问:“抬轿子的人还够不够?”郝斐水道:“够的,够的……有几个怕是不成了,但够的,够的。”说罢,他又讨好而惊恐地向她笑了笑,脸上已全无曾经茶棚中尚残存的几分豪杰气概,仿佛有甚么比死更可怕千万倍的东西,在区区一盏茶的功夫里忽就打断了他的脊梁。曾九瞧着他,不再发话,只起身朝外走去。出了门,但见一群麻衣大汉均是如此表情,竟没一个例外的,可想见当今的魔教几乎尽是乌合之众了。她上了轿,淡淡开口:“去黑木崖。”此去河北定州三千里,足需走上两个月的路程。曾九车马到处,必往当地日月神教分坛去收几个可靠奴婢,如是间或打发结群来瞧热闹或与她比剑的江湖闲散,又使各分坛撒开人手,将她胜过东方不败后将往武当山召开大会的消息往天南海北、各门各派散播出去。待夏去秋来,猩猩滩上山石凄红、黄叶如云,日子已到了十月。曾九车马前最近处,不再是申不俊的位子,更不见郝斐水之流,而是另有日月神教一位受摄朱雀堂的青衣长老在前殷勤凑趣,这老头姓黄,正是在河北分坛与当地旗主一同被曾九逮住的,吃过苦头后乖觉得很,比申不俊更好用许多,目下最得曾九欢心。及至此处,车马不便,曾九便下轿步行。黄长老当先一步,引路率众登崖涉水,往来岗哨莫不恭敬。待过了一道“日月光明”石门,又过一道“泽被苍生”牌楼,便有紫衣侍者接引众人往大殿中去。不知几重帘幕,几拱深廊,众人迎面走进一座纵阔大殿,昏暗烛光中,黄长老忽低声说:“禀姥姥,上头坐的便是东方教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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