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压根不怕董鑫越被谋杀的事情败露,这么多年过去了,早已尘归尘土归土,许多东西也查不出线索了。更何况又没有证据表明,他与董鑫越的死亡有直接关系,仅凭一个安向就想扳倒他,简直是异想天开。费于成不怕威胁,但最憎恨背叛。这也是为什么,安娴会选择利用董鑫越的死,替安家“求情”的原因了。另一方面,费慎内心还有个猜测。以费于成的性格,再加之当年被背叛的事,绝对不会再把筹码都押在费惕一人身上,也不可能只有安家那一条走狗。至于其他助纣为虐的帮凶都有谁,费慎暂时只猜到一个穆安娴那日下午在祖宅透露的事情,多半是没有说全的,她选择穆筝作为第一个牺牲品,真的仅仅是因为,她的丈夫是大西洋贵族吗?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,也非常冒险,安娴凭什么觉得,库珀一定会为了穆筝去向科谟和安家发难?或许她的主要目的,并不是要利用库珀对付科谟,而是想让穆安两家彻底反目成仇。因为两家共事一主,内斗才会有破局的可能。只是经过这次的事件,安家与费惕倒台,却依然没有完全扳倒费于成。费于成和费兆兴目前仍是处于一个互相制衡的状态,谁也无法轻易撼动谁。费慎面容陷入深深的沉思,脑子里有数不清的画面,轮流交替上演。自己面前的路,恐怕还有很长很长……天黑之前,费慎回了自家住宅。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,邵揽余竟会出现在家里。对方坐在一楼客厅,茶几上有两杯热茶,餐厅里也有刚用过晚饭的痕迹,佣人正在收拾碗筷,费兆兴却不见人影。看见费慎,邵揽余主动打起了招呼:“回来了?”费慎换好鞋,走进客厅环视一圈。“二叔呢,家里进贼了也不知道喊保安。”邵揽余代替佣人接话:“他临时有事出去了,让我在这等一会儿,说你会马上回来招待我,结果却被人当成了贼。”费慎佯装恍然:“哦,原来是二叔的客人,那看来是我误会了。”他几步去到邵揽余对面,俯身撑在茶几上,将对方跟前的茶水端起来倒进另一个杯子里。“二叔让我招待你,但我不喜欢待在客厅,先生大驾光临一趟,要不去我房间参观参观?”邵揽余好像不觉得这个提议有什么问题,欣然接受:“好啊。”费慎带路,两人一前一后上楼,来到了其中一间关闭的房门面前。
打开门锁和卧室灯,费慎侧身让出条道。邵揽余还未进去,先被馥郁的荼蘼花香扑了个满面。花香溢进鼻腔,他脚步忽顿,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费慎。后者却面无异色,一抬手:“请。”邵揽余重新迈步,进房间第一眼,便发现了右手边墙面上,那整捧白色的、栩栩如生的荼蘼花束。花束是画上去的,整体大约近半人高,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墙面。邵揽余视线定格,情不自禁往右靠近,仔细去观察那些被画出来的纹路。一笔一笔,都近乎完美的形态,让人挪不开眼。可就是因为太过于完美,能使人直观而深切地感受到,作画人的心态似乎有些偏执。就好像荼蘼代表的花语,是即将消散的末路之美,这幅画给人的感觉,同样像是作画人将它当成了最后一次在画,落下的每一笔都带有执拗的意味。从叶片花瓣到花芯,邵揽余看得专心致志,凝视着那黄中带红的花蕊,他眸底有什么一闪而过,逐渐皱起了眉头。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生机勃勃的花蕊中,越看越让人感觉不对劲,似乎每根纤弱的花丝里,都藏了个非常隐秘的邵字……游离的神思倏地被脚步声打断,邵揽余乍然回头,费慎站在身后,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杯子和一瓶酒。“茶喝起来没什么意思,邵老板不防尝尝这酒,我亲自酿的苦艾。”邵揽余瞥一眼对方身后,房门已经关上了,他不动声色说:“多谢,但我没有喝酒的习惯,就不尝了。”费慎走向一旁的电脑桌,鲜绿色的液体从酒瓶中缓缓倒出,伴随低沉的嗓音注入了透明玻璃杯中。“真遗憾,那你就没这个口福了。”他端杯饮酌一口,晃了晃杯中清透的苦艾酒,食指一指墙上那幅荼蘼。“画得怎么样?评价评价。”邵揽余煞有介事道:“画功不错,只可惜作画人心态不够稳,杂念太多。”费慎徐徐走近,站定在邵揽余左肩旁,是与他正面交错的方向。淡淡的苦艾与茴香溢入舌根,他说:“杂念太多,是指画的时候,脑子里想的全是你这件事吗?”猝不及防的直白,却并未让邵揽余露出半分意外之色,照旧是处变不惊的神态。“这样吗,那我感到很荣幸,能被如此优秀的画师记住。”费慎说:“我记着你,你却一直惦记着费家,为什么?”“特意把我叫来房间,就是为了问这件事吧?”邵揽余付之淡笑。“说反了,你来这里,不就是想让我开口问你吗?”费慎目光落在墙上,余光却始终留意着旁边的身影,“现在我如你愿,开口问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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