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属实想不通,如此谨慎的一个人,怎么就在费慎那个毛头小子手里栽跟头了?这句出其不意的质问,让医疗室忽地静默下来。麻醉药起效,邵揽余左手什么感觉都没了。也许因为昨晚一夜没睡,此刻大脑变得恍惚混沌,连说话都不像以往那般含蓄。“我看着他长大的。”邵揽余声音空泛,沾染了一股无言疲惫,“看着他一步步到今天。”那日费慎在河边对他说,自己等这一刻等了八年。殊不知这八年间,在费慎不为所知的那些时光中,邵揽余也从未停止过一天对他的关注。中途没有经由任何人之手,连秦一舟也不知晓,所有消息都是第一时间传达到自己手上。真假虚实,半件都没有遗漏。费慎是如何离开的费家、如何远渡大西洋,以及最后又是如何进入毒刺卖命的,他全部默默看在眼里。出手干预的次数很少,但偶尔也暗中帮助过对方一两回。时间一久,邵揽余便情不自禁产生了错觉,这个小孩就是自己一步步陪伴长大的,他参与了对方全部的成长轨迹。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,自认为了解他的一切,欣赏他的勇气智慧,欣慰于那份果敢毅力,更感慨对方还保留了难能可贵的善心。以至于心底不由生出了亲切感,鬼使神差想用驯服的方式,招揽对方为自己所用。费慎以为,曾经在栾河道上打偏的那一枪,是故意暴露自己,好让邵揽余找上门。可实际上,他视为狩猎目标的人,从一开始就主动选中他了。只可惜事与愿违,邵揽余太高估自己的判断力,也低估了对方破釜沉舟的决心。费慎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外冷内热、孤立无援的小孩子了。只有他还停留在过去而已。伤口缝合完毕,简单包扎了两层,关述从包里掏出一小瓶药,交给邵揽余。“先给你配了半个月的,成分和以前有点区别,效果相对更好些,你先吃着试试。”邵揽余尚未去接,一只手横空插过来,抢走了药瓶。刚还在生闷气的秦一舟,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,黑着一张周正倜傥的脸,抓住药瓶里里外外检查一通。检查完瓶身仍是不放心,又倒了几片药出来,碾碎了放鼻尖嗅闻,那模样仿佛恨不得亲自一尝究竟。关述嘴角登时一抽:“不是吧大哥,你连我都要防?”秦一舟仔仔细细检查完,确认没问题后,才将药瓶还回去。他冷冰冰说:“不好意思,工作职责。”
邵揽余什么也没说,弄了两粒药出来,直接生吞进嗓子眼。关于自己的旧疾,邵揽余比谁都明白,这件事始终是秦一舟心里难以拔除的隐刺。暗刺深埋血肉隐隐作痛,哪怕已经过去了很久,可他仍旧对此耿耿于怀。时间往回倒退,回到十一年前。经由邵揽余的默许,秦一舟亲自救下被困于边境的苏琅。继而把人带进邵家,给了她一条活路。大概是喜欢,也可能是出于单纯的好感,总之那是秦一舟生平头一回,对于邵揽余以外的人,表现出了别样的关心。邵揽余看在眼里记在心里,想着成全秦一舟,经过几轮严密的考察后,把苏琅也提携到了自己身边,让他俩有更多的相处机会。刚开始的确很好,所有事情都朝着预计好的方向走。苏琅天赋异禀,拥有异于常人敏感的嗅觉,光靠鼻子就能精准分辨出上万种味道。通过邵揽余悉心栽培,她不负期望成了一名制香高手,凭借自己出色的能力,好几次帮邵揽余化解了暗中的危机。日复一日的相处下,也与秦一舟渐生好感,两人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。秦一舟当时都着手准备求婚了,令人遗憾的是,那两年表面看到的一切,全是被人有心营造出来的假象。苏琅一开始就目的不纯,她是经过精心培养训练,被维冈那边的人派来专门潜伏在邵揽余身边的特务。每天随身携带让邵揽余润手的药膏,里面掺杂了高浓度冷啡片。冷啡是从稀有植物里提取出来的天然素,就和叶绿素一样,其成分压根检测不出任何异常。直到某一天,邵揽余突然发现自己握枪困难,偶尔开枪也会出现很大失误时,他才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。然而为时已晚,冷啡毒素在体内日积月累,早已深入了脏器和肢体神经。哪怕及时注射了阻断药,并且多年坚持不懈地吃药缓解,手部神经也已大幅损坏,再也没法彻底恢复。留下的后遗症影响很深,恶劣影响持续到今天,他依旧没办法顺利开枪。而且越集中精神抖得越厉害,一辈子都得依靠药物才能维持正常生活。饶是如此,当初发现的第一时间,邵揽余还是选择压下消息,暂且留了苏琅一命。甚至给她后悔的机会,将她放去了费慎身边。结果令人大失所望,苏琅为了挑起科谟与柏苏的对立,为了让费邵两家互相残杀,终是选择了对费慎下手。到死那天,她宁愿承受巨大的痛苦,都不愿意供出背后指使人是谁。那一晚,秦一舟亲自处理了苏琅的尸体,在外面枯坐了一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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