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,他拿出一个乾坤袋,让她试着把玄冥印收入乾坤袋中。他拿出的不是后来由她简化后的劣质品,而是无论放在何时何地都稀世罕有的真正至宝乾坤袋。乾坤袋能隔绝神识查探,连化神修士也无法探查乾坤袋中容纳的东西。可乾坤袋这种法宝无论品阶高低,能容纳的东西都是有限的,玄冥印这种至宝已超越了那只乾坤袋所能收纳的上限,曲砚浓只勉强将玄印塞了进去,乾坤袋便险些崩毁,再也容纳不了冥印。只能收纳一枚有什么用?卫朝荣反倒很平静。他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,说:你带着玄印走,乾坤袋能支撑一段时间,枭岳没有分形化影术,只会挑一个人追。曲砚浓问他:乾坤袋给了我,你怎么办?卫朝荣的回答很简短:我还有一个。他顿了一下:我带着冥印走一段,引开枭岳,然后再收入乾坤袋。他说他还有一个乾坤袋。曲砚浓是个很多疑的人。她不信任任何东西,也不信任任何人,即使那时她和卫朝荣已经认识了很多年,巫山云雨、颠鸾倒凤,哪怕他们曾数次生死同往,她仍对人性毫无信任。记忆里,她一句话也没说,一反常态地安静,默不作声地望着他带着冥印走到岩穴边缘,一半天光映照,显得他背影高大宽阔,格外坚毅挺拔。她忽然问:既然你有两个乾坤袋,我们还用得着分开走吗?既然乾坤袋能隔绝神识查探,两枚方印分别收入袋中,他们自然便安全了,何必多此一举?卫朝荣在岩边停下。他站在那里没动,像是顿了一下,可没回头,向前迈步,融入天光。她把乾坤袋攥紧了,没出声,无言注目他背影消逝。那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。 陇头春(五)曲砚浓握着玄印,不知怎么的,竟空洞洞地笑了一声,把淳于纯和胡天蓼吓了一大跳。是那种被逗乐的笑,忍俊不禁的,好像想到了什么笑话。可偏偏空洞荒芜,冰凉凉的,像晚秋的冷雨。——这是想到什么事,才会忽而发笑啊?曲砚浓没搭理他们。说来也很荒诞,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她一直怀疑卫朝荣最后撒谎是为了骗走她一枚冥印,就连他陪她亡命天涯、生死一线的行为,也叫人怀疑是不是为了博取她信任。这种怀疑怪无情的,可曲砚浓一直是这么个人,魔修都这样,而她是个中翘楚。她的怀疑有很多道理。卫朝荣来得太快、也太毫不犹豫,好像忘记了他自己和枭岳魔君有仇、忘记他这些年一直避着枭岳走,他和她跌跌撞撞亡命奔逃,也没说过一句“你把玄冥印丢掉吧”,他了解她的过去和性情,他知道她宁愿带着玄冥印去死,他想让她如愿以偿地活着。“吃过那么多次亏,上了那么多次当,你怎么还不长记性?如果有人让你觉得好得不像真的,那就说明他另有图谋。”师尊檀问枢笑她,“真有人会为另一个人奋不顾身吗?就算真的有,你凭什么觉得会轮到你呢?”“潋潋,人总是死于对旁人的幻想。”“……怎么只有一枚玄印?冥印呢?说!”“——你明明怀疑他,却还是把冥印给了他?我看你是疯了!”她也觉得她多半是疯了。直到几个月后,那时尚未晋升化神的夏枕玉找到了她,告知她,卫朝荣在枭岳魔君的追杀下逃亡冥渊,最终带着冥印葬身于森罗冥渊之下,尸骨无存。他根本没有第二个乾坤袋。卫朝荣是真的想救她,粉身碎骨也不怕。他带着冥印葬身在化神修士也不敢深入的冥渊之下,从此再不会有人能拿着冥印感应她手中玄印的方位,只要她不在化神修士的探查下,即使她从乾坤袋中取出玄印,也将永远安全。他确实骗走了她一枚冥印,可他也为她保住了一枚玄印。“徊光也算我半个徒弟,既然他是为你而死,我干脆也全了这段缘分,你和我回上清宗吧。”那时夏枕玉轻叹一声,瞥见曲砚浓的神情,忽然了悟,“你是不是根本不信他?”不必曲砚浓回答,夏枕玉已明白了答案,她沉默片刻,一板一眼地说着,“你们魔修果然凉薄。”后来曲砚浓确实跟着夏枕玉去了上清宗,自毁魔骨,从头修仙,直到她晋升化神,在仙魔之战里亲手诛杀当初追杀过她的枭岳魔君。她心里一直有疑窦难解,念念不忘,怎么也想不明白:卫朝荣到底图什么?他为她搭上一条命,甘愿粉身碎骨,究竟是为什么?到底为什么?她一直想不明白,又或者早就明白了,只是不敢信。很多年、很多年,她总是不愿信。≈lt;div style=”text-align:center;”≈gt;≈lt;script≈gt;read_xia();≈lt;/script≈gt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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