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忆没有被丢出去,但被丢下去,丢在薄被上。他俯身看着她。她非常确定,目光里是喜爱。商忆有些紧张,想张嘴时,被勾起下巴,语调平静:“我再说一次。”“不行。叫什么都不行。”为什么目光里是喜爱也没有用?季允之真的……很难打动。“你就想我留在家里。”商忆鼓起勇气,打掉他的手,“……然后,天天陪你做那种事。你是流氓。”轻快又委屈的四个字,“你是流氓”。真可爱。“陪我?”他捏住她颈后,向自己一抬,“是谁哭着叫我用力。”她猛地捂住他的嘴。他笑起来,把人提落在腿上。她的编发乱掉了,脸庞害羞着,而眼睛又在生气。过于生动,他欣赏到拿手指慢慢描摹。“……其实也不是这件事。”她躲了一下,“我朋友一直好奇,我男朋友是谁。我……我说了。”季允之不在意:“然后?”“她……她很厉害。”商忆说了境境的学校和专业,“她想去实习。”他明白了。收回手,淡淡看着她。商忆心里直打鼓:“因为……因为工资很高。她说,互联网运营实习生一般就是一百五到两百一天,一个月三千,一个月除掉房租吃饭就没剩多少了。所以……”他还算有耐心,没有打断,安静听她说。“而且如果在你们那里实习过,会特别加分,以后在北京就更好找。”商忆扯住他的衣服下摆,“她不是学工科的,不会直接跟你打交道给你添麻烦的,可不可以……”季允之还是望着她。“不行就算了。”商忆咬唇,“我知道这样不好……习惯了走捷径,以后就不会好好努力了。”跟捷径有什么关系。他觉得有点好笑:“我给你终点,你自己不要。”坦白说,他的确不太理解她的逻辑。房子车子是不要的,但变着法地讨实习机会,自己讨完还帮朋友。“……授之以鱼,不如授之以渔。”商忆甚至想要贴心解释,“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——”“渔不是为了鱼?”商忆睁大眼睛看着他。“睁到月亮那么大也没用。”他一戳她鼻尖,“有足够多的鱼,为什么要学打鱼?”她迅速反问:“你出生就有一辈子够用的鱼,为什么还要好好学习、努力工作?”“因为我无聊。”他不气人就难过,“不是谋生。”商忆握拳。季允之这张嘴,像生物界那种没有天敌的犀利物种。所以,他明明也知道生存压力是多么如影随形的一种痛楚。即使离开他,她还是要努力生活的。什么都明白,但什么都不体恤。她回望他的心情,依恋又埋怨。“不过,随你。”
季允之甚至有心情,两只手包她的脸:“你去美国,你朋友实习。二选一。”“你!”她很生气,脸颊又被他用力往中间挤,嘴唇张成“o”型,配合双马尾和有些乱七八糟的碎发,可爱到他又一笑。“我选……她去实习。”商忆怕他变卦,“还有,我也要正常去实习。”“可以。”季允之补充,“七点之前到家。”“……嗯。”她垂着眼睛应了,忽然又低声问,“真的必须……非我不可吗?”“是。”季允之迫使她抬头:“我已经承认过了。”他有些话永远只愿意说一半。比如这一句其实是,“我已经承认过有点喜欢你,为什么还要这样问”。可是……商忆看着他,心脏渐渐酸软。她的确已经特别开心,也相信他对她绝对忠诚。但如果他知道,她是怎样用心喜欢着他,就会立刻明白,他那被逼问才承认的“有点”,更像某种赏赐。让她找到理由,继续安心留在他身边。人总是这样贪心。感到幸福之后,就会想要索取更多。她看上去又有些委屈,有些失落,但现在总归不会再哭。季允之不是很明白,想一想,判断应该还是因为这个破参观的事:“我会带你去美国。”她太天真,总觉得每一个机会都不能错过。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看起来让人心动的机会,都只是另一些人的表演学院结课作业。经不起较真的。商忆摁住他的手臂。“圣诞,北海道。等寒假,冰岛吧。”小女孩好像都喜欢,季允之无所谓,北欧五国对他来说如出一辙的难吃无聊,如果不是为了哄她开心,他绝对不会再去。他看着她,平静命令:“只要你现在把眼泪憋回去。”“我根本没有要哭!”她又打他,“以前也是你自己最喜欢把我弄哭,然后夸好看的……”“因为我有病。”他说,“我现在没病了。不行?”什么人啊。永远油盐不进,总是软硬不吃,不会道歉,也拒绝示弱。商忆抱着他的肩膀,喜欢极了和无奈极了的情绪剧烈交织,到最后,只是狠狠咬他一口。“猫一一每天读一行漫画”。一个没有关注任何人,也没有被任何人关注的小号。“这本漫画书真的很难懂,色彩搭配和剧情推进都让我感到费解。时常害怕自己犯错,失去翻阅资格。但我知道我是对的,我不想要只是漫画为我提供价值,我会变得更出色、更有能力,直到别人认为,我拥有它虽然不太应该,但至少可以理解。”商忆一口气写完发布,后知后觉不好意思,立刻设为仅自己可见。又偷偷看一眼。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?她当然知道她会得到鱼,她确信如果被抛弃,她还是会得到那些鱼。但如果想要和他一起站在海边,她就必须努力地经营这种可能性。商忆又去评论区补充。“不过,漫画看起来不屑被叫哥哥,但是刚刚,又逼着我叫了好几次。”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写日记都只敢写“虽然不太应该,但至少可以理解”的小一一,呜呜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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