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曲筝浓密的睫毛倏然抬起,怔怔看着吴常,水眸晃了几许,复又垂下。
谢衍那些“棘手的事”,都是拜她所赐吧。
翌日一早,过了上值的时间,曲筝驱车到了镇国公府。
毕竟两世都短暂的是谢家人,没剩几日就要回江南了,她同所有人都告了别,没有道理偏偏和谢家人不告而别。
她细心的给谢府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,后日就是科考,为了不打扰谢绾和谢玉看书,她请大夫人和四夫人代为转交。
大夫人偷偷拭泪,“谢绾从考场出来,若是知道你回了江南,得多伤心呢。”
四夫人虽然没说话,却也一副心有余悸的面容。
曲筝拉着大夫人坐下,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,“您可以告诉她,我们以后可以书信往来。”
大夫人又叹了一口,一想到曲筝要走,心里就空落落的,她奇怪自己作为长辈对一个晚辈竟如此依赖。
曲筝见大夫人愁眉不展,从袖中取出一张木牌,上面烫金描着一个“曲”字,递了过去。
大夫人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,问,“这是什么?”
曲筝笑着解释,“前些时候您来找我,说想用手里的铺子做个什么营生,我思来想去,觉得可以开个绣坊,您虽不善针指,但您看绣活的眼光准,铺子开张后,请几个绣娘,您不用亲自动手,只需把关即可,我给你的是曲家合作商户用的凭证,有了这个你可以到曲家码头采买江南运来的彩线、绸布等材料。”
曲家从江南运来的都是上好的材料,京中很多商家都求购无门,大夫人有了这个通道,绣坊的优势可就大了。
二夫人也觉得好,“大嫂自小看着您的母亲做绣活,脑子里不知藏了多少好的绣样,我觉得曲筝的这个建议正适合您。”
大夫人点头,眼里不觉又噙了泪水,“开绣坊好,一切都是天意,没想到母亲当年一针一线为我挣来的铺子,最后开了绣坊。”
此刻大夫人才知道她为何在心里上如此依赖曲筝,其实她心里藏了个小秘密,无人时才对曲筝道出,“等绾儿考完试,我想和谢老大和离。”
若不是曲筝和离后做生意、开铺子,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,恐怕大夫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离开镇国公府的事。
因为有了曲筝这个活生生的榜样,才让她看到女子也可以有别的活法。
曲筝用实际行动告诉在婚姻中困顿的女子,与其和身边的男人纠缠空耗一辈子,不让放手离开。
而大夫人身边已经有不少婚姻不幸的后宅女子,表示过羡慕曲筝那样的生活。
女子独立的觉悟在京城萌出了一个小芽。
曲筝倒是没想到,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影响了别人,对于大夫人的决定,她先问,“和离后将要面临的困境你都想好了么?开铺子也并非一帆风顺,若离开镇国公府,连退路都没有了。”
大夫人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,“我没有儿子的拖赘,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省心,开铺子不求大富大贵,只要有事可做,挣几两碎银果腹即可,至于退路,呸,谢大爷也算退路么?离了他没人吸血倒是真的!”
曲筝知道谢绾以后的成就,也就没拦着大夫人的选择,反倒是对她刮目相看,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勇气。
曲筝原本想送完礼物就告辞,可沈老夫人和大夫人她们非要留她用午膳,她推辞不得,算算用完午膳时间也还算早,只好同意。
午膳块用完时,门房的人来报,小公爷回府了。
曲筝半口饭噎在嗓子,小脸白了白。
这边谢衍进门后,径直回了望北书斋,他在书案后坐下,仰头靠在宽大的椅背上,一脸倦色。
自从顺安帝接手了曲家的置业,手里有了银子,有恃无恐,彻底和他对立起来,几番小动作想收回他手里的权利。
谢衍对这个舅舅也没有客气,不仅彻底击碎了他的想法,还让他知道,这个皇位谁说了算。
顺安帝认清现实后,又龟缩到丹房里炼丹,不敢再生事端。
只是,他的心莫名其妙觉得的好累。
就是不明原因,很累很累。
片刻之后,文童蹑手蹑脚的走进来,见公爷半阖着眼靠在椅背上,默默的又退出了门。
“什么事?”屋内突然飘来公爷疲惫的嗓音。
文童刚跨出去的脚,又跨了进来,吞吞吐吐道,“公爷,那个那个,曲姑娘在老夫人房里用午膳。”
半倚在椅背上的男人猛然坐直身子,眸中的情绪变了几变,才沉声问,“她来作什么?”
文童挠挠腮,“好像是来送礼。”
屋里再度沉寂下来,文童呼吸都放缓了,窗外平日婉转啼叫的黄莺此刻听起来聒噪烦人。
谢衍那双狭长的凤目仿佛是悬崖下的两道裂隙,深邃黑暗,一眼望不到底。
就在文童久久得不到回应准备退出去的时候,忽见公爷起身,大阔步朝门外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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