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悍尔的冬日特别长,那连绵迭起的草坡上覆满了雪,变成波浪形的白色海洋,远处阿蒙山上的雪顶淋了一层金光, 少年少女坐在白色海洋的一片浪潮上说话。
“啊, ”小王女塔音捂着自己的胸口, 她为司绒感到难过,“完全看不出来,我是说,她还是那么漂亮, 就像那雪山顶一样似乎会发光。”
“她最要骄傲了, 不会让人看出来的,”稚山一副过来人的样子, 认真地告诫塔音,“所以这就是他们经常说的爱啦, 你以后一定要擦亮眼睛。”
“好啊。”塔音歪了下头,轻轻地笑,和稚山肩并肩挨在一起,
上一次坐得这么近时, 塔音还是国破家亡的小王女,伤痕累累,心存死志, 躲在下雨天的柴房里发抖, 她记得那雨声,记得那道从肩头传来的体温, 它们一起揉成了她濒临崩溃时的灵药。
“快看!快看!”稚山指向东方山顶。
那洒了金光的雪顶下, 新推出一轮饱满的日头, 金黄衬着穹顶亮蓝,光线从雪顶高调地一泻而下,有种磅礴的瑰丽。
就像一道高悬的号召。
照透每一个为阿悍尔奔波忙碌的人。
第一束阳光洒下红河谷时,河谷间的薄云雾镀着层金光,司绒半蹲在河岸边,把手伸入湍急迸溅的河流,阳光透过云雾,敷在她额头上。
以红河谷为界限,往东就是阿蒙山,往西就是邦察旗。
司绒离开北昭已经半个月,除开赶路的行程,途径边境线时还去了躺八里廊,两日前来到邦察旗,这里已经进入了完全备战状态。
她在日出前策马到了红河谷,沿着这条河谷走了一遍,听泰达详述布防和驻军情况,隔着地图想象与实地勘查截然不同,后者更辛苦,但公主这两个字不仅仅意味着特权,特权之上还有责任。
在定风关一战开始前,赤睦大汗就已经退居后线,他把阿悍尔交给了司绒和句桑。句桑以强兵在定风关布下牢固的防线,提起长刀捍卫领土,司绒前往北昭,化解了一场能分裂阿悍尔的战争。
他们曾经站在不同的战场,守护一样的家园。
如今又即将站在一起。
“靠山一边的牧人都迁移了吗?”司绒问泰达,声音有点儿沙,嗓子没好透。
邦察旗东边靠阿蒙山,自古以来这一块儿就不怎么起战事。牧人垂直放牧,一山分四季,夏日上山,冬日下山,与草原另一边的平面放牧形成截然不同的生活形式。
战事将起,阿蒙山上就不能再进牧人。
“迁了,如今靠边境线红河谷这边,只有驻军,没有平民。”泰达是跟着赤睦大汗征战的老将,司绒要叫他一声阿叔,他生得魁梧彪壮,在草原上摔跤无人能敌,如今是句桑手下最得用的副将。
“再有个把月,这条河就该结冰了,河流变作平地,就意味着这条分界线不存在,”泰达也蹲下来,拿手捞了把河水,湿漉漉的手指头指向北方,“阿悍尔东南面将成为前线战地,但我们得把那个豁口守好。”
司绒收手,掏帕子擦拭。
抬头往北边看,那里没有蜿蜒的河流,连绵的群山也在那里中断,爬上高耸的悬崖壁后,就是长横草原,长横草原深处藏着阿悍尔的黑水。
“长横易守难攻,只要对方没长翅膀,轻易攻不上去,”司绒站了起来,雪白的毛领簇着她的下颌,“除了这条边线,南边哈赤草原、雨东河同样是突破口。”
“哈赤草原乱成一团啦,像什么呢,像那铜壶里快要沸腾的热茶,”泰达抬起手,把拇指和食指捻一块儿,搓了搓,“就差那么一点点火力,哈赤草原的天就要被两边的兵崽子捅烂。”
泰达说得夸张,他巡兵时去过哈赤草原,大乱子起不来,小骂战是日日都有,双方甚至对着一条沟壕互丢马粪。
“该拎出来降降温,”司绒抿着唇,侧脸显得冷,“大敌当前还有心思内讧。”
“句桑王子就是去训兵崽的,兴许会把安央留在那,安央稳重,安央好啊,这一代小将里,最出息的就是他,”泰达到一旁去牵马,“今日句桑就该回来了,你们兄妹上次见面还是夏日,如今这阿蒙山都罩雪顶咯,还是早点回去吧。”
两匹马飞奔在雪地上,一条窄身轻盈的白色细犬在前头带路,把雪地踏得白沫四溅。
不远处哨塔上的士兵高抬起手,朝正西方抬起一臂,同时吹三短一长的哨子,是通知后边的守备军一路放行的意思。
马儿从栅栏木门中穿过,又一路疾驰两个时辰,正午时才回到大营里。
司绒翻身下马,士兵上前来把她的马牵走,泰达向她告辞。
稚山叼着草芯打起帐帘,司绒边解大氅边走进帐篷,问他:“塔音呢?”
“去西边接应粮草队了,这两日天晴,得快点儿把粮草运到邦察旗来,等下大雪,那车轱辘就该滚不动了。”稚山指一旁的药茶和热粥,合上帘子还得出去喂狗崽子。
正午的日光垂直而落,雪地毫不吝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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