坑。
又魇着了吗?
不,她更为熟悉的是一双白皙纤柔的属于妙龄少妇的玉手,醒来也不是眼下这张狭窄朴素的红木架子床,而是那张低调奢华的黄花梨“卍”字透雕棂格拔步床。
即便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梦,梦里大部分人都瞧不真切,心里某处却在连日来的噩梦后逐渐确信,这不是梦魇,更像是……重生。
梦里她走出了安平县后衙这方小院,进京城,回归宗族,上学堂,很快,嫁入高门成了那人的继室……然后便是无尽的磋磨,一切美好的碎裂……
宋时祺下意识地摇头,不要,她再也不要经历这些。
松音忧心忡忡地给她梳着发髻,自上月二小姐得过一次风寒之后便时不时从梦魇中惊醒,可看过好几个大夫都说无甚大碍,慢慢调养便是,然如今这梦魇之症并无好转,反倒有愈演愈重之势。
“松音,爹爹呢?”
“老爷一早就回坝上了,说是今日还有雨,不放心。”
宋时祺心下一沉,零碎的梦境片段在脑海中浮现:短暂晴好后的突降暴雨,大坝决口……漆黑如墨的夜晚,被人们抬回来气息奄奄的父亲……烛光映照下,血肉模糊的双腿……
“今日是初几?”宋时祺兀的抓住松音的手腕,原本茫然的眼神突然有了焦点。
“今日……是初十了,嗯,没错,今日是七月初十!”松音忍着手腕上的痛思索片刻确认道。
“爹爹,快!我要去找爹爹!”宋时祺眉心一跳,扯开薄被,连滚带爬地下床,伸脚去够绣鞋时却意外扑了个空,整个人直直朝前栽去。
松音眼疾手快,在宋时祺的鼻尖即将触地之时将人一把捞起,庆幸的同时已是一身冷汗,后怕不已。
宋时祺急切的动作蓦地顿住,她还是错估了自己双腿的长度,她显些忘了自己如今才十岁。这一刻再次提醒她,这是重生,一切或可有所不同!
她接过松音递来的杏色细绸褙子胡乱披上,不待松音扣上最后一个盘扣,便提裙朝门外跑去。
“小姐!小姐!”
松音在后面追着喊的档口,宋时祺已飞快穿过抄手游廊出了二门,朝门房老刘叔挥着手,“刘叔,备车,我要坐马车!”
老刘叔放下手里编着的竹篓,眯眼看向宋时祺,笑得一脸褶皱,“是二小姐啊,大小姐今日不是去福佑堂施粥了吗,早上走还有些小雨,老爷特地叮嘱她坐马车走的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宋时祺顿时泄了气,爹爹在一百多里之外的河坝上,没有马车她今日无论如何是到不了的。
轰隆……隐隐有闷闷的响雷声从远方传来,夏日艳阳逐渐被大团的乌云覆盖,风起,山雨欲来,与梦中的场景一般无二……
想到梦里的场景,宋时祺的身子下意识地颤了颤,父亲出事,大约就是今日。
不行,她必须做些什么!
她无助的眼神扫向大门外的巷子,入眼只有被风卷起的尘土,下一刻,巷子口传来马车的“哒哒”声,宋时祺双眸一亮,忙探身朝外瞧去,只见一辆青布帘子马车缓缓驶入巷子,眼熟得紧,是姨母家的马车!
宋时祺不管不顾地朝马车疾奔而去,车夫惊诧间连忙勒住了缰绳,好在马车走得慢,车很快停下,但扬起的烟尘还是扑了宋时祺一脸。
姨母略显富态的脸从车帘内露出来,眉头微皱,眼露关切,“漾漾怎么出来了?”
宋时祺不由分说爬上了马车,小手抓住姨母的手腕认真说道:“姨母,爹爹有危险,我要去找爹爹!”
“你爹爹怎么了?”
宋时祺被难住了,她该如何说?
谢宛见外甥女焦急却说不出来的模样,掏出帕子擦拭她脸上的尘土,十岁的女孩子娇小可人,还带着些婴儿肥,黑密长睫下的大眼睛隐有泪光闪烁,她心下一软,反握住她小巧柔软还有些肉乎乎的小手柔声说道:“漾漾莫急,跟姨母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“先走可好?我们去潜山河坝。”宋时祺语气急切中又带着些撒娇的意味,姨母疼她,定是不忍拒绝的,且她还知道姨母除了她和姐姐之外,最挂心的便是爹爹了。
“好~好~我正好带了几样你爹爹爱吃的点心,坝上的事费力,三餐不定,点心带在身上也能垫垫饥。”谢宛朝车夫吩咐了一句,马车开始向潜山河坝驶去。
马车稳步前行,宋时祺心下微松,任由姨母给她掸去身上的尘土。
“可是又做噩梦了?”小姑娘原本粉雕玉砌的小脸,如今眼下却有着淡淡的青黑,谢宛心疼不已。
宋时祺重重点了点头,“血,都是血,梦里……爹爹……”说着眼里已续满泪水,随着睫毛的颤动簌簌顺着脸颊落下。
“漾漾别怕,梦都是假的,我们这便去瞧瞧,信姨母的话,你爹爹定是好好的!”谢宛将外甥女搂进怀里,语气更柔了些。
……
今年入夏雨水不断,大宁朝多处涝灾严重,安平县因背靠潜山大坝,安虞数十载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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