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见了高大笔挺的江憬。
这一次,一向站在光下的江憬站在了黑暗之中。
三伏天,他还穿着得体的长袖衬衫,领口的扣子端正地扣紧着,只将袖子平整地卷了几折,卷到肘关节的位置。
他修长而冷白的手里握着一支打火机,反反复复,有规律地打着又熄灭。
微弱的火光明明灭灭,照不清他清隽面庞上的神色。
桑逾察觉到他的反常,脚步一顿,微微喘了几口气,依旧坚定而喜悦地向他跑去。
然而她见到他的时候有多高兴,在听见他开口后就有多难过。
他说:“阿逾,我们不合适。”
桑逾闻言不由踉跄了一步。
她没听错吧,他的潜台词是要和她分手吗?
他们才在一起几天?
怎么会这样?
难道是因为他风尘仆仆为她而来,却看到她和别的男生在说话,误会了她和张宁暧/昧不清?
是的吧。
他来之前没有提前告知,来后也没有跟她说到了,她不知道他来了多久,但显然,他是看到她和张宁独处的景象了。
站在江憬的角度思考他确实该生气,可她与张宁清清白白没有纠缠,实在是太冤枉了。
她走近江憬,拉着他的手说:“哥哥,不是你看见的那样,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,我们只是普通同学。”
可是这样澄清反倒像此地无银三百两,越描越黑。
她顿时慌了,惶急地握住江憬的手:“你跑这么远来找我一定不是为了和我说分手的对不对?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?你深更半夜去照顾冯雅兰,我不也什么都没说吗?”
她不提冯雅兰还好,一提冯雅兰,江憬就明白她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,实际上心里有多在意了。
这始终是令她如鲠在喉的一根刺,也是他们之间难以消弭的隔阂。
原本他只是想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,但此刻他发现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。
冯雅兰的事,他既然看在往日的情谊上插手了,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。
再者入局以后想抽身也来不及了,就算他现在反悔,对桑逾造成的影响也已经产生了。
虽然现在冯雅兰病情好转,不用他陪护了,但在冯雅兰自主意识恢复之前,他如果一直和桑逾在明面上保持着情侣关系,桑逾恐怕会不断受到冯家人和黄颢的骚扰。
而他胜得过君子,防不住小人。
是他对不起桑逾,没道理让桑逾因为他做的决定忍辱负重,并且因为对他的钟情再受这种委屈了。
目前最明智的做法是与桑逾断绝来往,让她平静安逸地享受美好的校园生活,然后他借着事业上扶摇直上的机会,去试飞基地闭关提升自己。
等时机到了,他与桑逾都功成名就了,冯雅兰差不多也痊愈了,能够自行处理她的家事了,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。
那天在医院是他太冲动了。
及时止损,会不会对他们两个都好?
他对桑逾说:“由于工作需要,我将从市区调往郊区,可能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面,我不想耽误你。”
如果是这样的话,她可以等啊。
桑逾含着哭腔说:“我可以乖乖等你的哥哥,我又不是没有等过。没有耽误我,我不觉得这是在耽误我,你为国争光,我也会感到骄傲啊。”
江憬听着她哭于心不忍,呼吸都乱了。
桑逾生怕他丢下她,瞥见他车里的钥匙没拔,灵机一动,打开车门就往他车钻。
江憬深吸一口气:“阿逾,下车,明天和你的老师同学一块回去。这或许是你们见的最后一面了,去陪他们吧。”
桑逾红着眼睛和鼻头,楚楚可怜地望着他:“可我也怕这是我和你见的最后一面了。”
来之前都好好的,可不知道为什么,此时此刻他的胃里火烧火燎,翻江倒海。
他也很怕这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,可是他更怕她看见他不是那么强大的样子。
她不知道他自幼饮食起居无人照料。
她不知道他经历过绑架后大病一场,身体一直不好。
她不知道他在成长路上的狼狈和此刻无能为力的无助。
这些他通通不想让她知道。
他希望自己永远是她的“哥哥”,而不是需要她去体谅的凡人。
盛放(六) 不可能忘了他。
桑逾坐在车里拉着车门的凹槽不撒手。
和车外的江憬对峙良久。
就在她抓累了放松警惕的时候, 江憬突然出手拽开了门,弯腰将身子探进了车里。
他还从没有这样主动面对面靠近过她,桑逾还以为他要抱她, 不禁脸红心跳地怔住了。
谁知江憬确实是抱她了, 却狠下心来将她从车里捞了出来,并趁她不注意, 绕到另一头上了车,挂档起步一气呵成, 当着她的面绝尘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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