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能收容无处可去的桑珏真的是太好了。
不过她要跟过去,看到桑珏被安置妥当,才能彻底放心。
江憬像是理解她的关切和忧虑,没问她为什么也跟过去。
江憬是自己开车来的。
他料到小区管理严格,如果把车停在地库里,没有业主卡难乘电梯到地面上,于是在地面上看到空着的车位就直接停了,然后下车从隔壁栋过来的。
此刻桑珏没看到他的车,还以为他们要徒步走到小区门口再打车,心里顿时充满了流落街头的凄楚感。
或许是桑逾对她说得那些话在无形之中起到了一定作用,她一反常态地没有大声哭闹,沉默得有些不像她。
当看到江憬走到一辆车前,打开后备箱,将她的行李箱放进去时,桑珏才从思绪游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,看起来很可怜地问:“我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。”
她没有叫江憬,也没有叫桑逾,不知道是对着谁问的。
桑逾和江憬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地回应。
“会回来的。”
“能回来的。”
他们两个谁都想再多说两句,最后谁也没再说什么。
桑珏用她从没有用过的超小音量嘟囔道:“我信了。”
看得出江憬赶来时的急切匆忙,把手机都落在了车上。
回到车里他才将手机挂在支架上,开着免提给孙茹婷打了个电话。
江憬:“喂,妈,能不能帮忙把客房收拾出来,回来的路上捡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儿,想收留一阵子。”
孙茹婷:“捡到小孩儿你送派出所啊,领回家干什么?说不定人家父母正着急地到处找呢。”
江憬:“认识的。”
孙茹婷:“……回来再说。”
桑珏听到了母子俩的对话,紧张地抠起手指。
她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,她会再次像当初被各个学校推来推去那样不知何去何从,被未知的恐惧包裹。
只不过那时候有赵毓芳挡在她前面,不离不弃地为她选学校、谋生路,甚至是放下尊严去求那些收了钱不办事的人。
她一度觉得赵毓芳忍辱负重做的那些事很丢脸。
因为有这样一个没本事只会看别人眼色的妈妈很憋气,她明里暗里嘲讽过赵毓芳很多次,今天吵架的时候更是口不择言。
小时候不论是从书本上学习到的,还是听人挂在嘴边的,都说母爱是无私的。
所以赵毓芳一旦把钱花在了她自己身上,她就觉得赵毓芳自私。
可是后来赵毓芳不花钱了,连同该给桑逾的零花钱一并补贴给了她,她非但没感到开心,还发现了真正无能的人是自己才对。
没醒悟的人是不会痛苦的,正是因为她醒悟了才会感到压抑和自卑,意识到自己是个废物之后,赵毓芳的批评就不单只是挖苦了。
她曾经也知耻而后勇,试图改变这糟透了的一切,结果遭到了霸凌。
在重重人影里,她仿佛看到被自己用恶语和粗鲁的行为对待的桑逾。
她终于知道自己错了。
但她更恨自己知错了却没有悔改的机会。
于是她暗示自己,既然进不了了,那就退吧,只要像从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那样,一条道走到黑,就不会有这种思想分裂,近乎要被劈成两半的痛苦了。
她和赵毓芳闹翻,毫无理智地跟桑逾摊牌。
她以为这样就能解脱,没想到良知再度被桑逾唤醒,她又看见了眼前布满荆棘的绝路。
她忽然想起,那些对她言听计从的小混混都是她用赵毓芳给她的钱笼络的,一开始其实是保护费。
赵毓芳对她的管束虽然严格,但不管她在外面鬼混到多晚,好歹她是能回家的,家里的灯总是亮的,家里的门她是能打开的。
她怪赵毓芳不像别人家的母亲那样温柔体贴,但她得到的爱从来不比别人少。
就算她不跟桑逾抢,最起码,赵毓芳会给她留一份爱,现在连赵毓芳的爱她都要失去了。
以往桑逾会拉着她,如今也放弃了。
她们不会再原谅她了,她要接受比退学严厉一万倍的惩罚了。
是她自作自受,才这样年轻,就将夜不能寐,苟延残喘地度过接下来的日子了。
走到这步田地她反而坦然了,当孙茹婷问起前因后果的时候,她删去了那些添油加醋说给桑逾听的说辞,陈述了事实。
之后不论孙茹婷同不同意收留她,她都敢作敢当,任凭处置。
孙茹婷见桑珏年幼,不忍心看着她走投无路走向不归路,又想起自己从前没能养育江憬的遗憾,心想就当女儿养着吧。
人家的家事她不管,但知道这么黑暗的校园文化后,她身为资深新闻人,没理由不闻不问。
她心念一动,问桑珏:“如果让你指证你愿意吗?即便今后可能会被打击报复。”
对了,怎么把她们给忘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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