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立即来了精神,道:“我爹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?”
他抱起双臂,好整以暇地觑向她:“你这模样是希望有呢,还是没有?”
“你猜?”她抿嘴笑着卖关子。
杨世醒也笑,用一句话告诉她答案:“姑父的教导,世醒铭记在心,永不敢忘。”
“至于姑母,有容人之量,无愧于巾帼女侠。”他道,“我本以为此行要吃好一顿挂落,怎么责骂反省自己的话都准备好了,岂知姑母只是简简单单地问过几句话,便放了我进来,实在出乎我的意料。”
阮问颖轻哼一声:“那是因为我爹已经教训过你了,而且我娘有更好的出气人选。若非今日是陛下带着你来的,你看我娘还会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你进来。”
“那我倒是得谢谢父皇了,谢他替我挡了一劫。”
“谢什么?这一劫本来就是——”她飞快地收口,把后半句“你父皇带来的”咽下,转而道,“陛下怎么为舅母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了?能和我说说吗?”
杨世醒微微一笑,也不知道有没有看穿她的腹诽:“我有什么不能和你说的?这事也不复杂,无外乎是母后想要出家,父皇拦着不准出罢了。”
“什么?”她吃了一惊,“舅母要出家?”
他点点头。
阮问颖下意识想问一声“为什么”,但旋即就自己给出了答案。
皇后这二十多年来看似位尊荣华,夫妻情深、母慈子孝、家庭和乐,过得美满至极,实则一直饱受痛苦,又在当日的紫宸殿上经历了大喜大悲,生出厌世之心不难理解。
她想了想,询问道:“信王怎么样了?陛下有处置他吗?”
杨世醒道:“关进幽府里半天就给放了,原本准备先让他在王府里禁足一段时日,具体怎样处置日后再说,但母后要出家的决定一下,父皇就不敢关人了,把他放进宫来和母后见了一面。”
居然主动放信王进宫?看来陛下这回是真的慌了。阮问颖一边在心中思忖,一边继续询问:“那……信王一定没有劝服舅母了?”要不然陛下也不会出现在这里。
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:“劝服是肯定没有劝服的,而且……说不定他连劝都没有劝,毕竟母后要离开的是父皇身边,不是他的身边。”
她一愣,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:“他不怕惹恼了陛下?”
杨世醒道:“他在紫宸殿上都没有怕,遑论这时?且母后在得知当日一切都是父皇策划的之后,情绪异常激动,警告父皇,若他再敢在她周围布下眼线,她就立即死给他看,致使父皇压根不敢差人探听她和信王谈了什么。”
阮问颖轻轻“哦”了一声,努力不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态度来。
可算是让陛下吃到一点教训了,天子又如何?天子就能随意戏耍他人吗?……好吧,天子的确可以这么做,但不代表他们这些为臣为民的就要毫无怨言地接受。
杨世醒噙着笑看她:“不用掩饰了,我知道你觉得很解气,我也觉得很解气。己之矛杖终归己身。乾坤无私,天地有定。凡事做得太过了,都会遭到恶果。现在父皇的恶果来了。”
阮问颖轻咳一声,端起茶盏喝了一口,含混道:“你这话说得也……我还以为你会更向着陛下一点,毕竟我看你与陛下斗智斗勇,斗得挺开心的……”
“我那是不得不斗。”他道,“要是能让我选,我吃饱了撑的嫡皇子不当,当一个身世有疑的冒牌皇子?但凡我能有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确凿证据,我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。”
“所以你也支持舅母的决定?”她询问道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轻叹口气,“父皇最开始是让我去劝母后。但是当母后含泪问我,是要她继续在深宫中郁郁寡欢地熬日子,还是放她自由,让她归去时,我……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。”
这的确是一个无解的难题。为人子女,自当以父母之乐为首要,承欢膝下。可若是对方的痛苦就来源于此呢?如果长辈最大的快乐就在于摆脱长辈这层身份和枷锁,当子女的又该怎么做?
阮问颖充满爱怜地看着杨世醒。
她握住他的双手:“表哥……”
杨世醒淡淡一笑,笑得让她有些心疼:“别喊我表哥了,这个称呼……我不太喜欢。也许哪天醒来,我就又不是你的表哥了,更何况血缘这种东西……有时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“好,世醒哥哥。”她从善如流地改口,在这种时候,她不愿意增添他哪怕一丝烦恼。
“既然你不知道该对舅母说什么,那就什么都不要说。原本这也不关你的事,是陛下、上一辈人之间的问题,让他们自己去解决。哪有长辈的问题交给晚辈解决的?”
“道理是这个道理。”他垂眸轻叹口气,“可我心里总会有烦闷——对了,你还不知道当年之事完整的真相吧?我现在说给你听。听完了,你或许就能给我出出主意了。”
阮问颖一怔,经他这么一提醒,才想起来,她还不曾知晓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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