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世醒看起来一点也不稀罕这份补偿,这是阮问颖能够理解的,毕竟他曾经唾手可得过整个天下,区区一个王府压根不能与之相比。
然而,他接下来的话就有些令她疑惑了:“我接受了,陛下就肯给吗?”
陛下不答反问:“你说呢?”
他微微笑了:“陛下既然没有留活口的打算,又何须问这么多?”
这一句话将皇后从恍惚中拉扯出来,重新将目光放在了陛下身上,一个激灵跪了下去。
阮问颖和杨世醒也跟着跪下,一时间,紫宸殿里只剩下陛下一人站立,如同历代高高在上的天子,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。
皇后求道:“陛下,臣妾罪孽深重,无论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都是罪有应得。但是恳请陛下放醒儿一条生路!陛下!”
阮问颖本以为陛下刚才的脸色就已经是极限了,没想到此刻听闻皇后之言,他的冷意更深,夹杂着重重怒火,使人见之战栗。
“你现在知道害怕了?”他道,“从前的时候,你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?三弟来找你的时候,你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?”
“我不和你计较当年的事,只说今年他回来以后,你们私底下见了多少面,都打量我不知道?你们把我当做什么?”
“皇兄!”信王急声辩解,“臣弟与皇嫂的确在私下见过面,但那是因为——”
“那是因为她拜托你查探她的身世!朕知道!”陛下厉声打断他的话,“朕不是蠢货!没有无能到连这点事情都查不出来!”
信王的火气也上来了:“既然皇兄知道,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?皇兄觉得臣弟与皇嫂不敬皇兄,不把皇兄放在眼里,那皇兄自己呢?不也是没有把我们当回事?”
陛下冷笑连连:“好一个‘你们’,说得好,说得很好!朕终于明白,她为什么宁愿找你也不愿意找朕了,因为你和她是你们,朕和她是外人!”
“够了!”皇后突然高声呵斥,“杨暄成,你不要发疯了!”
阮问颖被她这一声吓了一跳,想不到一向轻声细语的皇后会这般开口,更想不到她会用这种态度和陛下说话。
她和信王都豁出去了吗?不考虑杨世醒了吗?她难道想不出来,陛下在听到她这样的话后,只会更加怒火高涨,更加“发疯”吗?
陛下果然大发雷霆:“阮妍!”
皇后直视他:“我为什么宁愿找他,也不愿意找你,个中缘由,难道你不知吗?”
陛下唇角扭曲,气得身体都有些发抖:“我知道,我当然知道!因为你心中更向着他,而不是我!”
“不是。”皇后道。这时候的她恢复了一点冷静,变得有几分像先前那样柔弱,然而这柔弱不能抚慰任何人的心,更像是一阵冬雨,下得人身心发寒。
“陛下曾有言,妾婢贱类之子,无异凡俗鄙陋。陛下看重血统,看重家世,即使临幸后宫,也只让那些身世贵重的女子生儿育女,那些低贱的人,则不配为陛下诞下血脉。”
“陛下看不起家世低微、血脉低贱的人。”皇后眼含泪意,“可是陛下,臣妾……身为您的妻子,就是一个父母不祥的孤儿啊。臣妾怎么敢告诉陛下?”
陛下一震。
“说来可笑。”她继续道,“陛下在当年常常说,要和臣妾生下一个流有杨阮两家血脉的孩子,这个孩子一定会十分优秀,天生就比其他人强。”
“然而,臣妾并非阮家女,即使当初平安生下了那个孩子,现在也仍然是犯下了欺君大罪。醒儿是信王的孩子,或许还好一些。”
陛下久久地凝视着她。
半晌,方道:“朕……我从来没有介意过——介意过你的身世——”
“那是因为陛下不知道。”皇后道,“如果陛下一早得知臣妾的身世,恐怕就不会对臣妾生出兴趣,制造这二十年的悲剧了。”
不妙。阮问颖的心头飞快地闪过一个想法。这句话说错了。
果然,陛下才动容了些许的神色又立刻凝结成冰,冷笑道:“说了半天,你还是在怨朕,怨朕当初横刀夺爱,破坏了你和三弟的好事,是不是?可是你别忘了,你从一开始就是朕的未婚妻!”
约莫是觉得局面已经无可挽回,信王在这时也不求情了,硬邦邦道:“皇兄也别忘了,一开始皇兄并不喜欢这个未婚妻!”
“朕不喜欢不代表朕不要!”陛下忍无可忍,一脚将信王踹翻。
“暄和!”皇后惊呼一声,扑过去关切地问他,“你怎么样?有没有事?”
信王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,咳嗽几声,朝她笑着摇摇头:“我没事,你、你别担心……”
这温情的一幕刺痛了陛下的眼,他看向二人的目光被恨意和痛苦填满:“这便迫不及待地当上亡命鸳鸯了?朕偏不如你们的意!”
“来人!”他扬声道,“信王失序,罪在不赦,立即凌迟处死!”
皇后大惊,拉扯住天子衮服的下摆,悲恸求饶:“不!不要!他都是因为我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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