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中安静了一瞬。
自皇后进殿,阮问颖就把抬起来的头重新低了回去,此刻她只能用眼角余光瞥见一点中宫之主的华贵裙摆,看不见对话二人的表情。
但闻陛下道:“皇后此言何意?”
她才发觉,原来陛下在和她说话时一直很温和,无论是冷意还是怒色都不能与现在相比,仿佛冰渣刺进骨肉,带着能凿进血液里的锐痛。
没有人能逼我做不愿意的事情
皇后道:“醒儿年已十七, 本该出宫开府,陛下疼爱醒儿,不愿过早与之分离,乃人之常情。”
“可醒儿明年就要成亲, 总不能让他和妻子一块在宫里住着, 是以臣妾便过来向陛下讨个封赏。”
她话音柔婉,和平时的口吻无二, 徐徐缓缓, 让人如沐春风。
可今天, 温暖和煦的春风却变成了冰冷刺骨的寒风,让陛下立时沉了脸色。
“你——”他紧紧盯着皇后, 胸膛起伏了两下, 克制着吐出一个字。
又在半途止住,转而道, “颖丫头, 你先下去。”
这是他今天宣阮问颖入宫以来第一次唤她的小名,让阮问颖险些没反应过来, 愣了片刻才行礼告退。
临走时, 她听见陛下又说了一声:“都下去。”心中一顿,生起一个猜想,脚下不曾停留,敛衽垂首,维持着恭谨的步伐离开。
紫宸殿分南北两殿、东西三殿,位居中央的大殿只在朝臣议事时开, 阮问颖被召往的是东仪殿, 从侧有殿道通往里外, 她在告退后沿着殿道慢慢行走, 一边走,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。
然而,她却在前方不远的拐角处见到了心中所想的身影。
杨世醒立在雕花窗格旁,单手负背,朝她露出一抹浅笑。
她霎时绽开一个欢喜的笑颜,快步走过去,扑进他的怀里,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唤他:“世醒哥哥!”
杨世醒抱住她,力道比往常要大,传递给她一股安稳的暖意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等着我?”她抬起头道,“我还以为你会从后面追上来。”难道她想错了,他方才并不在殿内?
杨世醒的回答证实了她没有错:“东仪殿的书房有条暗道,我是从那出来的,陛下不会乐意让皇后看见我也在殿里。”
阮问颖想询问他更多,但被他微微捏了捏手,道了一声:“我们回去说。”就明白地不再开口,乖顺地点点头,从他怀里退出,随着他一道离开。
行至殿道中途,高总管躬身迎上,向他二人一番见礼,亲自送他们回了含凉殿。
曲泉阁。
阮问颖端起茶盏,好好地压了一回惊。
直到觉得自己的心情舒缓了,才长出一口气,把藏在袖中的字条取出,递给跟前人:“这是你让人给我的?”
杨世醒接过看了一眼,笑了笑,将字条收起:“你不识得我的笔迹?”
“当然识得。”她道,“虽然你刻意用了不常写的字体,我也还是一眼看了出来,再加上又是你殿中的内侍给我的,除了你还能是谁?”
“我当时真是被你吓了一跳!忽然被陛下宣召入宫,又被你的人塞了这么一张纸条,写着什么‘莫应口’,心里简直慌得要命,起了许多胡思乱想。”
“是吗?”杨世醒含笑看着她,“可我观你在殿中的举止,很是不卑不亢,陛下说了一大通话,你只简单回了几句,每句都回在要紧处上,颇有大将之风。”
阮问颖羞恼地瞪他一眼:“我为你担惊受怕,被陛下斥责,你不感动也就算了,居然还在这里笑话我?真是没有良心。”
她回想起进殿前被塞纸条时的茫然,寻机看到上面所写之言后的不安,以及进殿后陛下对她的冷语斥责和不近人情,越想越是生气。
毫无缘由地被传召入宫,她本已惴惴不安,又得了章巾一席话,意识到杨世醒也在陛下处,还给她写了张“莫应口”的纸条,她几乎感到惶恐,怀疑是否是他的身世出了什么问题。
待得入殿面圣,发觉殿里只有她和陛下,不见杨世醒的人影,她更是把心提到了喉咙口,生出种种不好的猜测。
接着,不等她冷静下来,她又被陛下欲给他纳妾的言语砸了个头晕目眩,浑身发冷发麻,要不是有那张纸条,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坚持到最后。
“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?”她抱怨道,“就因为我不同意给你纳妾,在陛下眼里我就成了一个不贤德不大度不明理之人,若非皇后忽然到来,说不定这会儿我和你的亲事都被取消了。”
“不会。”杨世醒用袖口轻轻擦拭着她鬓发处渗出的细密汗水,“这是陛下设的一个局,只要你坚持不改口,就不会有事发生。”
“什么?”阮问颖一愣,“什么局?”
听完他解释的原委,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:“你说陛下不是真的想要给你纳妾,只是为了试探我对你的感情?这、这太荒谬了。”
“是很荒谬,可事实就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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