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举起玉箸,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水晶包肉:“吃饭吧。”
阮问颖看着碗里的花食,轻叹:“这怎么能不让我往心里去呢?听了你刚才的话,知道有许多人挣扎在生死边缘,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桌子饭菜了。”
杨世醒不喜铺张浪费,宫侍给他们呈上的膳食不多,但也不算少,共有六菜一汤并一碗珍珠米饭,每样菜都用了极为精巧的法子做出来。
比如她方才喝的火腿鸡丝鱼羹,就是将蒸熟的鱼肉片成细丝,加入火腿、香菇,用鸡汤煮制而成。一道菜需要花费数道工序制成,寻常人家不说吃,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。
这样的一顿膳食,不说山珍海味,也是玉馔珍馐,对比那些饱腹都难得的农家佃户,她就……很有一种羞愧感。
杨世醒又给她夹了一片雕花萝卜:“至少不要在这会儿往心里去。我刚才和你说的只是冰山一角,实际上问题比这多得多,光是我每天和陛下商议的就能听到你头痛。”
“如果你仅仅听到我说的那些话就没了胃口,往后还怎么面对更多?你可是要和我一起承担风雨的,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动了烦恼。”
阮问颖道:“我也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容易动烦恼,可我就是喜欢多愁善感。”
她诚恳地向他请教:“我该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?是我经历和见识得还不够多吗?”
“与这些无关。”杨世醒道,“心如山中定石,便可风过不动。一个人的心静了,自然就能寻找到出路。”
她追问道:“我该如何心静?”
他道:“专心吃饭。不要多想。”
阮问颖:“……”
这话虽然细思起来很对,可听上去怎么这么奇怪呢?
不过她还真的被他点醒了一些。回想从前,她总是喜欢忧虑,害怕将来倾覆,然而每一次的事情发展都证明她的忧虑是不必要的,完全是在杞人忧天。
因此,她慢慢学着他笑起来,道了一声“你说的是”,便不再和他谈论国事,专心用起膳来。
膳毕,宫侍把食案杯盘撤走。看着只动了一口的稻谷饭,阮问颖忽然心思一动,看向杨世醒,出声询问。
“你先时说,我们总有找到金盆子的一天。那么会不会有这样一天,世间所有百姓都能锦衣玉食,而不仅仅止于温饱呢?”
杨世醒倚靠在凭案上,施施然翻开一卷书。
“天下大同自圣人起尚且未见,你这比它更进一步的美好心愿……”他笑了笑,“还不如你成为圣人来得实在。”
那就是不会有了。
阮问颖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,有点惆怅,又有点不关己身的平静。心想,她好像提出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。
“不过你这心愿挺好的。”杨世醒道,“法乎其上得其中,把目光放得长远点才能做得更好。”
“而且说不定呢?在将来的某一天,若是有许多人抱有这种想法,并愿意为之流血争取,或许就会有那么一天。”
听闻妙清妹妹不日即将嫁去安州
八月中旬, 金秋送爽,丹桂飘香。
阮问颖登门拜访了徐府。
此时的徐茂渊已经奉陛下之命在家中思过半月有余,整个徐府对外关闭门户,不见外客。但她的帖子一递进去, 虚掩着的西门里还是出来了一位管事婆子, 亲自将她迎入府里。
这位管事阮问颖以前在来做客时遇见过,知晓其乃是徐夫人的心腹, 遂半是客套半是故意地问了一声:“你们夫人近来可好?”
对方赔着笑脸, 小心熠熠地落后她半步走在边上, 躬着身给她引路。
“多谢姑娘关心,夫人精神尚好, 听闻姑娘登门拜访, 赶紧命奴婢放下手头诸事,将姑娘速速迎入府内。不知姑娘今日前来……所为何事?”
阮问颖含笑不答, 装作没有听到对方的问话, 维持着端庄得体的仪态继续前行,在穿过游廊后于堂中拜见徐夫人林氏。
诚如管事所言, 林氏的精神头尚足, 只是面色不似以往红润,笑容有点勉强,对她倒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,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。
她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地请了安:“见过夫人,夫人安好。”
这时,林氏的态度就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, 不再是雍容款款地端坐上首受她的礼, 而是连忙起身下座, 亲自扶起她, 不让她把礼行完。
“颖丫头客气了,你既是我们府里的常客,也是贵客,还是二郎的朋友,你徐伯伯的学生弟子,在伯母心里便如自己的亲侄女一般,无需拘礼。”
阮问颖从善如流地改口:“伯母说的是。”
林氏笑着把她引向贵座:“近几日府里事务繁忙,下人或有招待不周,如有哪处慢待,还请你多多见谅。不知——你今日前来,可是要寻我们家二郎?”
阮问颖立在原地没有动,含笑表明来意:“听闻妙清妹妹不日即将嫁去安州,问颖身为她的姐妹,实在不舍,想在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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