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在十七年前,她的几位长辈想出偷梁换柱的法子时,阮家就已经行走在了深渊的边缘。
一步踏错,便是万劫不复。
她只不过是在这线摇摇欲坠的平衡上,多加了一点力道而已。
这力道或许很微小,不值一提,正如她在以前因为身份之故而同意嫁给杨世醒,现在因为真心缘由而愿意嫁给杨世醒,无论她怎么想,结果都不会变。
也或许举足轻重,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如同杨世醒对张家的提前下手,端看她如何行事。
所以阮问颖在这件事上心怀有愧,但并不多,只有一点,反而对她自己怀揣的这种想法抱有无措的情感。
她把它们一一与杨世醒述明,末了,抬头询问道:“我是不是太自私了?只想着你,不想着其他人。简直像旁人说的,养了一头白眼狼……”
“人心居左,总有偏向。”杨世醒轻柔梳理着她鬓边的发丝,“你只是做出了选择而已,谈不上自私不自私。”
“而且你忘了?前两天你还说自己是一个小人呢,就因为你觉得在自己与我之间会舍弃我,现在你好歹算是进步了,学会了选择我、为我考量。”
别出心裁的话语让阮问颖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影,心头舒缓了不少,不过口中仍是道:“你少说这些安慰我的话,想想有什么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才是正经。”
“怎么,你不愿意与我做一对亡命鸳鸯吗?”
“我愿意。可我更想和你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。”
“这个不难。”杨世醒道,“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子,我的能耐还是有一些的,足够我们两个假死逃遁,去到一处与世隔绝的桃源之地。如何,你要和我一起走吗?”
阮问颖一惊,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提议,一时只觉荒谬。
但在细想之后,她又觉得此法未尝不可。
阮家承袭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,娶了两位公主,出了一位皇后,不少她这么一个六皇子妃,甚至在她走之后,他们还可以扶持太子或其他皇子与族中女子联姻,来保住以后的中宫之位。
至于亲人的伤怀也不用担心,她可以与他们悄悄地透个气,就当她是远嫁了,待得数番年月过去,一切尘埃落定,她或许还能回家看望。
宫里更不用说,皇后对杨世醒的身世心知肚明,失去一个并非亲子的孩子,于她而言想来不是一件多大的悲事。太后更是素来不喜欢他,巴不得他早早消失,听闻他的死讯恐怕只会拍手称快。
唯独陛下对他充满期望,但那也是在以为他是嫡子的前提下,与其等将来某日他的身世揭开,父子反目成仇,不如趁着一切还没有分崩离析时离开,全了这段父子亲情。
阮问颖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,看向杨世醒,明眸里多了一线心动的光亮:“当真?”
对方颔首:“当真。”
她便翩然漾出了一丝笑意:“那……那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,我愿意这么做,和你离开,去寻找属于我们的——”
她含着些许羞涩与期待地放轻声音:“世外桃源。”
“哪怕要放弃你国公嫡女的身份和锦衣玉食的生活?”杨世醒询问,“你如果跟我走,我可以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,但日子总归要过得清苦些,不比宫中与府里奢华。”
阮问颖认真地想了想:“清苦是如何清苦?比之我清修那段时日如何?”
他失笑:“定然是比你那会儿要好的,我再怎么无能也不会到这个地步,让你跟着我受这种苦。”
阮问颖登时放了一颗心。
“那就没有问题了。”她嫣然一笑,“常言道,只羡鸳鸯不羡仙。我既能与你在一起,又能和你过逍遥自在、无拘无束的日子,岂不是又为鸳鸯又为仙?我心满意足。”
杨世醒的神情在刹那间变得动容。
他朝她展开一个疏朗的笑,伸手抚上她的脸庞,温言:“能够得你这颗真心,实乃我今生所幸。问颖,我必不负你。”
这是他头一次郑重其事地唤她闺名,充满着柔情与坚定,如同山涧潺潺而下的流水,蜿蜒漫出汩汩沁人的痕迹。
阮问颖听得心旌摇曳,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,询问道:“那我们什么时候走?”
“不急。”他回答,“如今储位之争尚不明显,你娘的态度也有所转变,我的身世暂且没有暴露的风险,不必着急离开。且这条后路也要做许多安排,我们需慢慢来。”
阮问颖蹙起眉,有些迟疑:“是这样吗?可是兵贵神速,如果等到危急之时才离开,会不会有些太晚了?是不是早点抽身比较好?”
“依理是该如此。”他道,看着她的目光有几分欣赏,“但这只是一条退路,并非我所欲应对的上策。你明白吗?”
她心中一颤,揣摩着他这一句话里的含义:“……你想留下来?”
想——继续当六皇子,当继承人……当天下之主吗?
“我想查明我的身世。”杨世醒道,“人生在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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