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是说他已经不在乎这枚玉佩了?就像之前的那声“陛下”一样?他不在乎有关六皇子的任何事物了?
又或者这只是一次试探?他想要借此来试探她对他身世的看法?
玉佩湿凉,阮问颖的掌心却发着热。
春风徐徐吹起,林中一阵婆娑作响,几缕发丝轻柔拂过她的脸庞,像是要把她从一场幻梦中唤醒。
阮问颖又盯着玉佩看了好一会儿,才站起身,掏出锦帕仔细将它擦拭干净,包好放入怀中,重新上马,准备回到林子外面。
她先前在林中寻找时心情极为焦虑,只觉得时光过得飞快,下一瞬就要天黑,直到此刻才发觉夕阳不过西沉了一点,林中充斥着金暖之光,绘满一片斑斓美景。
她策马在景中游过,心情不由得变得轻快起来。
她找到了杨世醒的玉佩。
完成了杨世醒的要求。
终于——要从这一场折磨中解脱了。
林子里除了幽幽碧树之外有不少桃杏花木,在这春日时节盛开得极为娇艳,成群、错落有致,时不时给这幅深翠画卷涂抹上一笔鲜明的色彩。
远远地,阮问颖望见了杨世醒站立在一株桃花树下的身影。
藏青的深衣与粉嫩的花朵相得益彰,飘逸出一股清俊之气,马儿被系在不远处的树下低头啃食着青草,人景映衬,悠然恍似尘间隐世。
阮问颖看着,仿佛看见了没有忧虑的未来,禁不住在脸上露出一个微笑,缓缓引着马朝他那边过去。
靠近之后,她下马行至对方跟前,从怀里掏出包裹好的玉佩,打开把里头的东西递过去。
“我找到了。”
杨世醒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之物。
“你从哪里找到的?”他道。
“林子深处的溪流里,它躺在一块平整的赭石上。”阮问颖回答。
见他不答,她进一步把玉佩往他跟前递了递,询问:“怎么样,是不是你要我找的东西?”
杨世醒又盯着她的掌心看了一会儿,伸手拿起玉佩,瞧着它,倏然一笑:“不错,这的确是我丢弃在林子里的东西。”
阮问颖心中一块巨石落下。
她忍不住透出几分喜色,笑容也变得放松起来,道:“既然我找到了,那——你会遵守诺言,去向陛下提出退亲的吧?”
杨世醒同样朝她一笑。
然而他的笑容里却含着点点凉意,犹如初春时未化的冰面,风过染寒。
他漫不经心地一个甩手,把玉佩扔到一边。
阮问颖一惊,下意识失声而呼:“你做什么?那可是你的玉佩!”代表着皇子身份的玉佩!
杨世醒神情自若,淡淡道:“那又怎么了?我不是说了吗,它是我丢弃不要的东西。”
“那不是你——”特意放置在林子里,用来考验她的吗?
“不是。”他打断她的话,“它就是我不要的东西,只是正好遇上了你这桩事,所以拿来一用而已。”
阮问颖几乎要被他的回答弄迷糊了。
他这话是什么意思?是说这枚玉佩不是他重要的东西,她找错了吗?还是说它虽然在他眼里不算宝物,但因为正巧撞上了今天这一回事,便暂时被拿来充数,她找对了?
还有——为什么他会这么想?为什么他要把这样一枚重要的玉佩弃如敝屣?他……他不想再当皇子了吗?
阮问颖思绪纷乱,涌起疑惑之多,一时竟不知该问什么,半晌才迟疑道:“那……退亲一事……”
“这玉佩是我用来迷惑你的,并不是我想让你找到的东西。”杨世醒道,“所以也轮不上说什么让我遵守诺言。你若还想退亲,与其在这里和我继续纠缠,不如赶紧折返林中,去寻找我真正想要之物。”
阮问颖感到一股热气直冲天灵。
她忍了又忍,终是没有忍住,咬紧牙关道:“你不要欺人太甚!我在林子里找了大半个时辰,找得汗流浃背,好不容易才找到,你却跟我说不是你想要的?”
“你不想跟我谈退亲的事就直说,何必拿我寻开心?我又不会纠缠着你!”
她气得浑身发抖,也顾不上什么该说不该说的了,把心里话一股脑往外倒出:“我真是搞不明白,这门亲事对你我二人没有任何好处,迟早是要退掉的,你为什么不能行行好呢?”
“还是说你怕我把长安殿之事抖露出去?我要是想说早就说了,不会等到今日!更不会把自己折磨得浑身难受!你——你好歹与我相识多年,难道连这点信任都不能给吗?”
她觉得委屈极了,疲惫、痛苦、不满……多日积累的情绪一朝爆发,让她在话里带着颤音,眼前盈起一阵水雾,落下了泪。
而泪水一旦决堤,许多事情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。
她抬手捂住脸颊,哽咽着道: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……我不在乎你是谁,也不在乎你的身世,你是皇子也好,百姓也好,我都只喜欢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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