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父亲的话,女儿知道,女儿的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,但也不是全然不能行——”
“舅母身为皇后,一向通情达理,又与父亲兄妹情深,倘若由父亲去向舅母说明,道出女儿心中所想,未必不能如愿——”
镇国公的表情更加迷惑:“她是你的舅母不错,但更是六皇子的嫡母,你如何觉得她会在这桩事上偏袒你这个外甥女、侄女,而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?”
自然是因为六皇子并非皇后所出。
阮问颖在心中道。
当然,她不会把这话说出来:“正因为舅母是六皇子的嫡母,才会更加仔细地思量这门亲事。”
“一旦得知女儿萌生退亲之意,不管是何缘由,舅母都一定会清楚这桩亲事再难成良缘,纵使强逼着成了也无益于任何事。”
“父母之心总是向着子女的,舅母若是想要六皇子娶一个能心心相印的女子,结成一桩美满良缘,必定不会再坚持女儿的这门亲事。”
“天下女子何其之多?比女儿身世高者、品德洁者、容貌佳者不知凡几,舅母母仪天下,如何会让六皇子挂在女儿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人身上?”
镇国公定定看着她,听着这番显然有所准备的话,缓缓点头:“看来,你是已经思虑良久了……”
“的确。”他道,“一旦得知你要退亲,陛下他们绝对不会任由六皇子娶你,这门亲事也不会再继续下去,你确实能够得偿所愿。”
“可是你想过没有,这会造成什么后果?你会遭到皇室的厌弃,皇城内外、长安勋贵人家,你都会难以立足,沦为笑柄。”
“亲事不用再提,你连六皇子都看不上,想来是没有存着这方面的心思。然而科举入仕、为官入朝,这些路你也都不能再走,将来待如何自力更生?”
“是去私塾当一名小小的教书先生?还是到街头去卖字卖画?抑或是上战场挣取军功?这些苦你能吃得了吗,能受得住吗,能拼得成吗?”
“又或者,你想依靠家里的权势,舒舒坦坦地过日子?可以,父亲愿意养你,你的母亲、两位兄长也一定愿意。但你觉得家里能好几时?”
“你与六皇子成亲,可以让家中荣华富贵绵延一代,你与六皇子退亲,却能让整个家族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,你——好好想想。”
镇国公语重心长地撂下这一番话。
阮问颖早已想过,从上元节过后的这一个月,她日日夜夜都在想这些事情,她的父亲询问她的这些话,她也在心里询问过自己无数遍,早已准备好了一套应对的说辞。
然而,话至口边,她才发觉,想和说是不一样的。
想的时候,她觉得自己千般有理、万般有词,说的时候,却是音未开,底气就不足了。
她迟疑道:“父亲身为司马大将军,统帅诸军,位超群臣,边关的安宁都要倚仗父亲,陛下身为明君,定然不会因为女儿而迁怒父亲。”
“还有母亲、祖母、舅母她们,只要有她们在,陛下就不会对阮家怎么样……”
“大错特错!”镇国公道,“诚如你所言,退了这门亲,阮家一时间不会受到什么影响,无非是把你送入哪处宫观,又或者养在深闺,住居青州、江州等天远之地,让陛下他们眼不见心不烦。”
“但是陛下会怎么想?他会不会也同你有这般想法,认为我们阮家倚势自大,算准了他不能动弹我们,才会置皇家颜面于不顾,退了六皇子的亲?”
“倘使陛下生此疑心,阮家就距离倾倒不远了!”
“怎么会?”阮问颖忍不住抬头,直起身道,“只要舅母在,陛下就会有所顾忌,六皇子也是一样的道理。数十年后,阮家或许又会出一位父亲、一位舅母……”
镇国公看着她,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他像在教导不谙世事的小女儿,道:“或许没有出呢?你又待如何?难道你要因为你的一时任性,而让阮家的后代子孙流落街头吗?不能像你这般锦衣玉食,康泰无忧?”
阮问颖抿唇:“……只要家里后继有人,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。”
镇国公问她:“你为什么不能当这个后继之人呢?”
阮问颖沉默不语。
她垂下眸,睫翼深合。
她自然想当这个后继之人,为此做足了数年的准备,但老天就是这样喜欢和人玩笑,一朝得闻惊言,就把她的一切都毁了。
看着默不出声的女儿,镇国公再度叹了口气,缓缓道:“说心里话,父亲不在乎荣华富贵,只希望我们一家人平安喜乐。倘若整个家里只有我和你两个,为父愿意散尽家财,只要你能开怀。”
“然而阮家上上下下有几百口人,我不能置他们于不顾。不说别人,就说你的两个兄长,他们都有抱负要施展,你的退亲会给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,你能知道吗?能保证吗?”
“还有你自己,颖丫头,你的抱负呢,你也不要了吗?你不是对史感兴趣,想入翰林院,修撰史书吗?虽然父亲不清楚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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