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杨世醒的建议,没有再去想阮淑晗和徐元光的事。
在又一次进宫请安顺便前往含凉殿时,她把轻水剑带了过去,想让杨世醒舞给她看。
当时,杨世醒才下了晨傅,正和人过完招,从演武场上走下来,一听她这话就笑开了。
“旁人对我都是恭敬唯恐不及,你倒好,使唤我使唤得越发趁手起来,还想让我给你当一回戏台上的武生表演舞剑。你以为我是谁,必须要听你的话?”
寻常人若是听见这么一番话,怕是早已被吓得跪下请罪,阮问颖却丝毫不惧,甚至带着点撒娇地询问:“那你到底听不听?”
“不听。”杨世醒负手答得干脆,“我累了,没空耍这些把戏来讨你欢心,你找别人吧。”
阮问颖才不相信他是真的累了,也不认为他是真的不想给她舞剑,不过是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故意逗弄她罢了。
她只消赔上两个笑,说说好话,撒撒娇,再挽着他的胳膊摇一摇,就能把这位脾气蔫坏的六殿下哄好,安安心心地欣赏他的舞剑。
可今日练武场上有旁人在,虽然也是一位熟人,但总不能肆无忌惮地撒娇歪缠,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位姑娘家,需要一点脸面。
对方的身份又正好是杨世醒的武傅伴读,身手矫捷,长相英气,舞起剑来的模样不会差到哪里去,她想了想,就上前一步,把剑奉给了他。
“于公子。”她言笑晏晏,“你武艺高强,不知可否为我舞上一场?问颖必当感激不尽,铭谢在心。”
于衡吓了一跳,像是没想到她会选择他,露出了一点无措的神情,后退一步,垂首道:“姑娘言重了,于衡……于衡身手低微,担当不起姑娘这份信任,还请姑娘另寻高明。”
闻言,阮问颖正要再说,杨世醒就在一旁嗤笑了声,懒懒道:“既然是阮大姑娘亲自点名,你就给她舞一回吧,免得辜负了人家的一腔期望。”
他这话说得有点古里古怪,大抵是在为她的举动感到不快,但阮问颖没有理他,心想,他以往逗弄了她那么多次,她不过扳回一局,尔尔而已。
所以她继续看着于衡,维持着得体端庄的笑容,表现出一副矜持典雅的贵女模样。
又与一般的姑娘不同,因为她原本是打着和杨世醒相互舞剑的主意的,虽然进宫请安不能直接穿武装,但也选了一袭轻省的丝织罗裙,发髻也没有梳太复杂的。
此刻她双手捧剑,双缕缎带缠青丝,红白相间的裙摆上铺满了梅花,在这夏日的照耀下犹如一阵清风,带着栀子花的香味在风铃脆响中飘溢散开。
美人出画,月晕生仙,不外如是。
于衡看着她,脸庞不易察觉地红了红。
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一块云锦袂角,立即收心,敛目颔首,低低道了一声“献丑了”,接过她手中的轻水剑,回到演武场上,给她表演了一段舞剑。
和阮问颖猜想得一样,于衡的剑舞得很好,行云流水,收放自如。
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之子,从小家学渊源,浸淫在武道之中,又接着当了杨世醒的伴读,和他一块跟随少傅习武,少说也有十数年的功夫,底子就是好。
阮问颖立在场下,好好地欣赏了他的一番舞剑,并在他收剑后给予真心实意的称赞。
“好剑法。”她笑意嫣然地对着走下演武场的于衡道,“看来我让你舞剑的选择是对的。于公子,你今日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,问颖佩服。”
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,把轻水剑双手奉还,低应:“姑娘谬赞了,在下愧不敢当。”
阮问颖看着他的模样,不由得在心里想,看来“有其父必有其子”这句话不全是对的。
比如说这于衡的父亲,就是陛下亲自任命的锦衣卫指挥使,为人刚直狠厉,堪称一柄利刃,深深插进群臣之间,掌诏狱、行缉捕,巡查四方,令人闻之胆寒。
而他自己呢,虽然身手不俗,却是个极容易害羞的性子,为人彬彬有礼,连说话也很少大声,在面对她时更是几乎不曾正眼直视过,让人很难相信他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子。
按理来说,如此的性情是不能够成为杨世醒的伴读的,陛下却应了此事,想来是有着为嫡子铺路的打算在里面。
杨世醒和阮家渊源深厚,天生握有武将一脉,又有徐茂渊和裴良信这样的文官重臣来当师表,少傅齐江武举进士出身,为羽林军首领,亲卫不缺,剩下的只剩下心腹近臣。
锦衣卫职能特殊,乃天子直属,用其总使之子来当伴读,蕴意不言自明。
想到这里,阮问颖不由心生感慨。
陛下虽为至尊,不可与常人相提并论,一片爱子之心却与天下所有父亲如出一辙,一路披荆斩棘、费尽心血,不过也是想让自己孩子的将来更平坦一点、更通顺一点罢了。
尽管这样的一份爱对太子而言有些残忍,但……怎么说呢,如果当初不是为了保全皇后与杨世醒母子二人,不能给予太大的荣耀,如今的东宫会由谁入主,恐怕还说不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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