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保障小朋友的正常睡眠,梁时不再带着张朵朵出摊。
张朵朵非常不情愿,打着商量说:“我也可以不去幼儿园的。”
梁时很坚决地摇摇头:“你要和其他小朋友一样,过正常的生活,否则会长不高的。”
张朵朵无奈地妥协了。
梁时又开始了独自摆摊的日子。只是很神奇的,每天晚上,她都能看到那辆黑色的卡宴。永远停在相同的位置,永远看不清车主,在那里一停就是一整晚,直到她收摊。
今天是周五,一周当中生意最好的一天,梁时又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。
她想,也算是种莫名的缘分,待会儿收摊的时候,如果有剩的粿条,就送一份给车主当宵夜吧。
就在她忙不迭招呼客人的时候,广场上忽然涌起嘈杂声。
这片区域原本的定位是城市休闲区,因为周边人流旺盛,逐渐就汇聚了很多摊贩,渐渐形成了一片小夜市。可小夜市毕竟不是专批的夜市,一直名不正言不顺,全靠有关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苟活着。
入夏以来,摆摊的人越来越多,夜市越扩越大,逐渐侵占了隔壁广场舞阿姨们的地界。昨天晚上,因为某个摊主的三轮车挡住了阿姨的立体大音箱,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口角,逐渐演变成肢体战。阿姨们痛恨这些商贩已久,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举报走起。
于是,警察联合城管等乌泱泱一大拨执法人员,忽然就空降到了小广场。
商贩们顿时乱作一团,纷纷收拾东西要跑路,广场上霎时翻涌起狂奔的人潮。梁时刚给一位顾客炒好粿条,收拾东西晚了一步,人潮已经汹涌着向她的方向扑来。
她没钱交罚款,也怕东西被没收,立刻推起车,想要跟着人群一起跑,却不知被旁边哪个人拉扯了一把,挣扎间,踉跄地摔倒在地。
在她以为免不了要被踩成泥的时候,忽然,余光里出现一道身影。那身影拨开人群,逆着人流的方向朝自己疾奔而来,竟然俯下身,毫不犹豫地一把抱住了她。
梁时呆住了。
周围鸡飞狗走,纷乱嘈杂,她坐在地上,头埋在对方的胸口,根本看不清这个人的脸。
可是她居然莫名地知道这个人是谁。
梁时几乎看着他的背影长大。曾经拉着他的手,爬上花园里高高的枝杈;也曾在飞机上靠着他的肩膀昏睡,流下一摊湿答答的口水;抑或是紧张害怕的时候,死死地抱住他,仿佛这样就获得了令人心安的勇气。
梁时熟悉他的怀抱,喜欢他身上的味道,她曾在记忆深处珍藏每一个和他接触的瞬间。
可是怎么可能呢?
她努力抬起头,从陈琛的领口往上,看到他干净的下颌线和紧闭的唇。
我大概在做梦吧,梁时想。
陈琛把梁时压在胸口,待周围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,才拉着她站起身,手圈过她的肩膀支撑着她站稳。
他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将梁时搂住,才对上前来的执法人员说:“我们会配合工作。”
一个小时后,小方带着财团法务部的沈律师出现在城管大队,和这边领导的领导在办公室握手并亲切交流。
走廊里,陈琛用棉球蘸着新买的碘伏,擦了擦梁时腿上的磕伤。一抬头,梁时还在静静地望着他。
“以前怎么没发现,你这么爱盯着我看。”
梁时讷讷地问道: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“碰巧路过。”
“你那辆车,我见过好几回了。”
“……”
陈琛站起身,把棉球扔进垃圾箱里,“站起来试试,能走路么?”
梁时不在意地伸了伸腿:“小伤,不碍事。”
顿了顿,她又说:“今天谢谢你了。”
深夜的走廊里安静得落针可闻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摊贩们的唏嘘。廊顶的白炽灯照亮梁时微微仰起的脸,她就这么仰着头,无声地凝视着陈琛。陈琛任她看着,两个人都没有讲话。
她瘦了,陈琛想。
过了一会儿,似乎是终于看够了一般,梁时抿了抿嘴唇,扯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:“罚款的钱,我会还给你的。”
她扶着椅背站起身,借着这个动作,强迫自己将眼神移向别处。
余光里是他被自己抓出褶皱的衬衣。
梁时盯着那道褶痕,轻轻开口道:“那……我就先走了。”
她真的转身就走,看起来像是不愿和他有任何牵扯;嘴上说着要还钱,却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。
梁时的步子迈得很大,丝毫没顾及腿上的伤,像是落荒而逃一般,也像是不愿施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。
她径直走出大门,夜风吹来,冻得打了一个哆嗦。梁时抚了抚手臂,才发觉自己浑身冰凉,像一只没有体温的冷血动物。
下一秒,这只冰冷的胳膊被人从身后拽住。陈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什么都没说,拉着她走向路边的停车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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