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觉间,他把浮云卿的许多习惯脾性,都套了出来。
她并不设防,有什么说什么。说最喜欢粉色,看见粉色心里高兴;说最喜欢春三月,不热不冷刚刚好;说最讨厌离别,为此焦虑心烦;说生辰在大寒,她是冬日出生的孩子。
至于过往,她挑了一件事说。
“敬先生,你知道,我为甚这么愚笨吗?”
敬亭颐安慰似的拍拍她挠头的手,“哪有说自己笨的。您不笨。”
他满眼认真,“您不笨。往后不要再咒自己了,好吗?”
浮云卿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笨不笨,有道很清晰的标准。她随口一说,不曾想敬亭颐却当了真,一时怔忡。
她没由头地叹了声气,却又被敬亭颐敲敲脑袋,“不要总是叹气。”
浮云卿撇撇嘴,被他磨得没办法,拍掉他的手说知道了,“我都记住喽,絮絮叨叨的男妈妈。”
“男妈妈?”敬亭颐拧起眉头,“这是您给臣取的新称呼么?”
他清楚地知道“男”与“妈妈”各自的意思。
可合在一起,被她喊声,尾椎骨蓦地涌起一阵酥麻,顺着脊背,直冲他的脑袋。
强撑着镇定,同时脑子飞快转着。
他低声嘟囔一句:“现在的年青孩子都是这么放肆嚜。”
浮云卿搭腔说哪有哪有,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赌道:“叫茬了,叫茬了。”
随即说回正事。
她咳咳两声,“我吃奶吃到两岁这事,先生知道吗?”
敬亭颐说不知。实则哪能不知,他约莫要比浮云卿自个儿,更了解她。
不过他惯用一招来待她,即欲擒故纵。
敬亭颐直直望着她的眸,贴心问道:“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么?宫嫔喂养孩子,大多交给仆妇婆子。贤妃肯下功夫,定是对您爱得深沉。”
浮云卿嘁了声,“姐姐说,母乳喂养的孩子聪明,便从婆子手里把我接来,亲自喂养。那时她温柔和蔼,事事纵容我。只要我聪明,天大的荒唐事也任我去做。约莫在我四五岁时,突然发生了件事。打那之后,姐姐就愈发严厉,最终成了如今这般不近人情的模样。”
她故意留了个悬念,搬起杌子往敬亭颐身旁靠。
“先生猜猜,是什么事?”
敬亭颐摇摇头,说实在猜不出。
他哪里会猜不出,叵奈浮云卿并不知晓他的小心思,讲得起劲:“那年端午家宴,尚未开席,兄姊们都在赏花游戏,偏偏我是个爱吃的,趁人不注意,端来一碗山楂圆子吃。谁知那圆子竟被歹人下了毒,我吃了半碗,不省人事。再醒来时,脑子就成现今这样了。”
往事拢在心头,浮云卿颇是感慨,“五岁前,我与兄姊们处得并不熟络。大抵他们都觉着我用脑子换了阖家安康,于是把愧疚化成了宠爱,慢慢的,民间就传起我最受宠的风声。阖家都宠我,什么都由着我来,除了姐姐。那歹人被捕时已服毒自尽,这事至今未查清源头,搁置许久。说起来,这歹人还真大胆,居然躲过了光禄寺的验毒,明目张胆地给皇家下毒!”
她揪着敬亭颐的衣袖,可怜巴巴地诉说:“原本我就不爱读书,喜欢到处乱跑。中毒后,不仅不爱读书,脑子也不中用了。姐姐她嚜,望女成凤。见我成了扶不起的阿斗,愈来愈急,逼着我读书写字。往往是她急我也急,她气我也气。这么多年,谁也不服谁。”
敬亭颐满眼心疼。
同样一件事,别人禀给他,与浮云卿亲口同他说,是完全不同的感觉。
他不知道怎么安慰。针不扎在自己身上,再好听再实在的安慰话,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。
浮云卿倒没什么感觉。前尘往事,因因果果,若真要一件一件地计较,那这日子也别想过了。
她内心平静,却乜见敬亭颐眉目僝僽,晃了晃他的衣袖撒娇,“哎唷,我忘提前说了,中毒的事可不是重点。”
她笑得霪,“吃奶吃到两岁,风风光光地享过母乳的滋味,也养成了个习惯。”
她作困恼状,唔了声。
这般私密的习惯,敬亭颐倒真不知。
他侧耳倾听,心砰砰乱跳,耳廓烧得要比浮云卿身上的婚服还红。
“不算好,也不算坏罢。”
浮云卿调皮地眨眨眼,“留个悬念,往后再告诉你。”
说着踅到拔步床边,四仰八叉地陷进柔软的床褥里。
困意止不住上涌,哪管字抄完了没有,妆容卸了没有,衣裳换了没有。
诚如她自己所言,她愚笨,不聪明。
甚至许多时候,很钝,并不能及时察觉到周遭环境的变化,周遭人的变化。
浮云卿干瞪着眼,撑着眼皮留下最后一句。
“先睡会儿,一个时辰后,敬先生你记得把我叫起来。”
岑寂的夜里,呼吸声被无限放大,一声一声,响在敬亭颐耳畔。
这样穿着衣裳瞎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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