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树木槿摇曳,枝桠上爬着数只蝉,蝉声时而急促,时而舒缓,将敬亭颐的心撕成两半。一半载着他乞求官家赐婚的场面,一半载着暴雨中,浮云卿说她有中意人的场面。
他握着长剑,剑身飞快朝烈日长空刺去。
他挥剑迅疾,剑影缩成一道道凌厉的银色,击下一片片浓绿的竹叶。竹叶四落,还未落到土地里,又被剑影挥起,绕在他四周,渐渐围成一个圈。
而敬亭颐是被困在圈里的人。他握紧剑柄,“嗖”地朝四周刺去,霎时树叶被割成无数碎片,零零散散地飘远。
敬亭颐不轻易出汗,因此哪怕在地面被烧得滚烫的炎夏,他仍做着高强度的训练。刀枪剑弩,用废一个,便换下一个接着练。
而卓旸则与他相反,他畏热不畏寒。他躲在游廊下,倚着廊柱,远远望着心情低落的敬亭颐。
敬亭颐每每心情低落,便好提着剑杀人。这厮白日与晚间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,白日里纵容着浮云卿,好似没什么底线;晚间,但凡谁都喘口气,下刻便会被他一剑封喉。
卓旸最怕他白日发疯。趁着公主没来,便劝着何必。
“何必呢,你要介意得紧,就跟她挑开说,说清楚。说你要毛遂自荐,且只能接受自己做她驸马这个结果。”
“我和她的事,不用你操心。”
卓旸漫不经心地嘁了声,“或者你再给她多来点暗示。你不是一贯爱佯作可怜状么,兴许你梨花带雨地哭着求着,她一心软,立马封你为驸马,连六礼都省了。”
敬亭颐白他一眼,收剑进鞘,又将沉重的剑鞘扔进卓旸怀里。
“你这把剑太钝,太笨,我用不惯。”敬亭颐说道。
“嫌弃我的剑,那你倒是去把你钟爱的剑给拿回来。”卓旸回道:“你的剑落在那刺头手里,他多拿一日,你我便多危险一日。你可曾想过,万一他把剑交给官家怎么办。我们的计划,不就都暴露了么?”
敬亭颐不以为然,他反复清洗着手,感受着指缝间,水流涌来涌去的奇妙的触觉。
“夺剑的事,我们不能出面。”
卓旸问:“那要让谁去?”
“公主。”
话音甫落,恰巧这头浮云卿进了院。
“敬先生是在叫我么?”浮云卿手撑着廊柱,歪身往前扒扒头。
敬亭颐眼底闪过一些错愕,继而被莫大的欣喜取代。
“您来了。”
浮云卿眼神盯在了他身上,再也移不开。往常敬亭颐常着宽松的衣袍,丝绦勾着劲瘦的腰身,她只能看他好看的腰发呆。
可眼下,敬亭颐却穿着修身的圆领窄袖袍,腰间环着髹黑革带,蹬着黑靴。他宽阔的胸膛,起伏有力的腹,修长的腿,都被勾勒得淋漓尽致。
浮云卿看得痴了。原想敬亭颐是只伶仃的鹤,今日见到韩从朗,蓦地发觉原来她喜欢的,从来不是伶仃的鹤,不是瘦弱死板的鹤,而只是敬亭颐这个人。
她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敬亭颐带给她的感受,她只是想,躺进他的胸膛里,抚着他铺着薄肌的腹。甚至心底隐晦地想,要把双腿环着他的腰身,手指陷进他的脊背里。
浮云卿羞得满脸通红,她木讷地回道:“我来跟两位先生报一下百家饭的事,一切顺利。”
她惶恐地在话语里捎带上卓旸,试图掩饰狂悖的心思。
敬亭颐掇条杌子,叫她坐在通风凉快的廊下。
“方才我与卓旸猜着,打头阵拜访的人会是谁?”敬亭颐笑道。
他向卓旸投去个阴冷的眼神,大有不配合他的话,就不给好果子吃的意味。
卓旸心里骂敬亭颐成天诓人,可嘴里依旧说是。
浮云卿回:“打头阵的是新邻居,刚搬到永宁巷去住。那人是韩从朗,韩副相的儿子。不过是坐着轮椅来的。没说几句话,待小厮领过粥后,他就走了。”
原来是韩从朗。
敬亭颐与卓旸心里皆是一惊,他们猜到早晚有一日,韩从朗会来公主府撒野,却没有料到,这日竟是今日。
“噢,他还邀我去燎锅底。我觉得不妥,就婉拒了。”浮云卿回着,“这一片常有邻居搬走,搬来。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,想必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,哪里会有上门燎锅底的交情。兴许他不常与人来往,没那么多亲朋好友祝他乔迁之喜,他病急乱投医,就投到我这里来了。”
卓旸难得朝她竖起大拇指,“这事您做对喽。您是公主,有多少人想巴结您呢。要是谁邀您,您就去,岂不是会被不怀好意的小人窜空。”
“巴结,韩从朗是想巴结我么。”浮云卿抬眸望着敬亭颐,“我还真以为他只让我去燎锅底。”
敬亭颐叹她天真,“人情来往,哪有您想的那么简单。每走一步,都要再三思量。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。您是国朝的公主,是上梁。您若接受下面的恩惠,那下梁的风气会歪得更狠。您的举动被那帮谏官盯着,行事千万小心。”
浮云卿调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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