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好不容易才积攒的熟客,好不容易才在东街站稳脚,“还是得去,不过我得琢磨卖点别的。”
粮食太贵,消耗也太多。
颜君齐问:“还卖田螺么?”
卢栩睁着眼算成本,田螺不要什么钱,油盐调料他家也还不少。
这节骨眼上,许多当药草卖的调料没怎么涨价也算谢天谢地了。
卢栩拿出他那张纸开始写写画画,想起了他的芝麻酱。
这些日子里唯二的喜事就是刘油子终于弄出了芝麻酱、三婶终于凑足买牛钱。
刘油子的芝麻酱吃着比他以前吃过的任何品牌的都香醇,他去收芝麻酱时候还出了些小枝节——刘油子不要铜钱。
他们字据是写好了的,一百五十文一斤芝麻酱,现下钱不值钱了,他们立的字据却是白纸黑字写好的,刘油子心在滴血。
他非要卢栩按照立字据时候的市价给他折算成粮食。
卢栩:“你这芝麻也不是现在买的,怎么一百五十文卖给我就亏了?”
刘油子不干:“现在一斤麦子都一百五十文了!一斤麦子换我一斤芝麻酱?我按这价给你,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去?不干!你找衙门把我抓了吧!”
他撒泼似的往门槛上一坐,不让卢栩进门了。
卢栩都气笑了,他自认脸皮已经够厚了,没想到能碰到这么不要脸的。
他也不进门,撩起袖子和刘油子在他们家门口一顿吵,两人你来我往掰扯,最终商量出个折中的价钱:四斤麦子换一斤芝麻酱。
按以往市价算,是卢栩赚了,但刘油子空有芝麻买不来米面,他们家都断炊了,俩人都挺满意地在心里翻着小账本,脸上却分别摆出一副“气死我了我吃了大亏”的架势,卢栩第二天运来六十斤麦子换走十五斤芝麻酱,皆大欢喜。
只是原本卢栩是打算趁着天热卖麻酱凉面的,但现下也不打算卖了。
他思来想去只剩下一个方向:“这么热的天也不好麻辣烫,要不我卖凉拌菜吧!”
顺便卖卖芝麻酱!
计划好了,卢栩便不再多想,在纸上仔细算着留够他家、三婶、四婶、爷爷奶奶和颜君齐家粮食,还有多少麦子。
“留这些怎么也能过到秋收了,嗯……还得留些应急用的,过年用的也要留出来。”卢栩又在纸上画了几道。
他拿起鬼画符一样,除了他谁都看不懂的纸,像要看出朵花来,他又拿起笔一通加减乘除,算出每天能做多少油条:“这样算来,我每两天去一次观阳,一次能卖五十根油条和凉菜,中午赶早回来,下午还能开荒。”
卢栩沾沾自喜评价道:“我真是个天才!”
他把纸叠好了重新放回颜君齐的抽斗里,浑然没注意他那张鬼画符像是只小鸡混入了天鹅群,下面还压着一封三叠叠好的信件,他犹自拄着下巴畅想怎么凑菜:“明天我去县里买些海带、木耳、蘑菇之类的干菜,我家菜园子有豆角苦瓜,三婶那有毛豆黄瓜丝瓜胡瓜,再凑点野菜,买些豆腐,也不知道卖豆腐的要不要铜钱……你缺纸墨吗?我给你捎回来些。”
等做好凉拌菜,先给家里人都尝尝!
颜君齐沉默一会儿,忽然道:“我明天和你一起去。”
卢栩:“嗯?”
颜君齐从抽斗抽出那封折好的信,沉静道:“去上书。”
卢栩懵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,上书?上什么书?他两份儿记忆里也没平民百姓上书的概念。
卢栩:“给谁上书?”
颜君齐:“县令大人。”
卢栩强自镇定:“我看看?”
颜君齐把信递给他。
古字加古语,卢栩连蒙带猜勉强能看出个大概意思:颜君齐写了封“给县长的信”反映皂隶收粮贪墨。
他盯了好一会儿,维持好他的文盲人设:“这是写的什么?”
颜君齐逐句给他解释,卢栩在颜君齐胆子真大和文采真好间两头徘徊,不知该给颜君齐拿什么主意。
他问:“你写这个不会被抓吧?”
颜君齐:“我既已考上童生,即使未能入府学,也是可以向本地父母官上书直谏的。”
在立国之初,朝廷为揽才鼓励民间直谏,普通百姓可直接向皇帝上书,不论是论政、自荐、告御状,统统不限,后来实在是处理不来,才逐渐默认平民要有举荐才能上书中枢,而地方则依旧保留了白丁上书直谏的权利,只是寻常百姓不知道罢了。
卢栩就不知道,他觉得颜君齐胆子太大了些。
只有官告民,哪有民告官的?
卢栩:“要不你给我,我趁人不注意扔进县衙?”
他们县衙院墙不太高,翻墙也好翻。
颜君齐不自禁笑起来,几日的沉郁散尽,人也清朗起来。他听懂出了卢栩可能自己都没注意的潜台词:这书,是该上,只是出于担心,卢栩不想让他上。
颜君齐上书的心更坚定了:“去年童生试我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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