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是,也不该一句话没应付啊。”
趴在北窗边抽烟的人,扭头过来纠正老太太,“我说了啊,说欢迎她来参加您的沙龙会。”
“还不如不说。这叫什么傻话。哼。”
老太太发脾气,书房里的男人都没辙。
蒋老师再道:“臭脾气的人,再好的皮囊也都是臭的。”
边上周景明原本翘着二郎腿的,不小心脚尖碰到母亲了,老太太也连带着怪他,你生得好儿子!
说罢,发难的人都要出去了,想起什么,又跟乘既追究起来,“我给你的表呢,还给我。我不要你修了,也不会给你了。”
北窗边的人,“我已经给人家了。”
“给谁啦?”
“给人家修啊。”
说着,蒋老师依旧不死心,当着他们的面,认真问乘既,“你不喜欢小冯这样的?她家里父母都是……”
没等奶奶说完,周乘既从窗边直起身,踱步到爷爷书案前,认真仔细地灭了手里烟,一丝不苟地口吻道:“她父母做什么的我没兴趣。换句话说,我喜欢一个人,她父母做什么的我也没兴趣。”
“蒋老师,您比我知道,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和动力。”
油盐不进的乘既又回来了。蒋老师直觉有点什么。从前,他交往的那个对象便是,她父母做什么的不影响我喜欢她。
他们家这个乖乖儿,其实一点不乖。
他喜欢他中意他才会跟你谈教养谈风度,否则,他宁愿做个众人眼里的怪人乃至病人。
外头时候也不早了,周乘既一面劝爷爷奶奶早点睡,一面也算是提前约父母,“明早请你们去饮茶。吃过,我就回头了。”
奶奶领头不依。“谁缺你这几十块啊。”
乘既低头来堵老太太一眼,“不缺归不缺,还得去啊。我的一片孝心。”
第31章
周乘既从爷爷书房出来前, 无意瞥一眼老爷子从前手书的一卷,不知道什么时候挂起来的。
盛喜中,勿许人物;
盛怒中,勿答人书。[注1]
他也一向在这样的家庭教养里规训起来的。
爷爷轻易不训责后辈, 但动起真格来, 万变不离其宗的家法:做不到的事情别轻易许诺;说一万遍的事, 做不到也不过是轻诺的伪君子。
送完父母上车,周乘既今晚就暂时歇在这里了。他在y城有自己的房产,也是前几年架不住他们念叨,买在那里, 偶尔才回去住一晚。
从庭院里换鞋再进来, 赵阿姨在做一天最后的善后。
周乘既得体的晚辈精神, 说阿姨今天辛苦了。
直到赵阿姨回自己房间了,周乘既才从老太太他们屋里那边过来敲她的房门。他是去跟奶奶换现金了,赵阿姨看着乘既递过来的一个信封, 临时仓促, 他说没有红喜, 只跟奶奶找了个牛皮纸的,希望阿姨别见怪。
“哎呀,你妈妈已经给过了。我不好再要你的了。”赵阿姨连忙推回头。
乘既执意, 甚至走进来, 搁在房里的五斗橱上。“他们是他们的, 我是我的。就像我妈说的,这些年, 仰仗赵阿姨您在, 我们才好安心在外头自顾自。我们家都不是细心顾盆碗的人,没得您, 真得要个个饿得五脊六兽的了。”
赵阿姨会心一笑,对着乘既也敢说笑几句了,“你说你爸妈不会我还相信,你是会的,我晓得。你那是不高兴弄。你奶奶一向夸你心细。”赵阿姨始终记得乘既上高中那会儿,奶油蛋糕都批得出来的。
周乘既对那些老陈篇无甚兴趣了。一面恭喜赵阿姨升级做丈母娘了,一面……
乘既站在那五斗橱前,人挺拔出众极了。稍微难色地朝家里的保姆阿姨启口,说要麻烦阿姨一件事。
赵阿姨略微听清楚,女人的警觉,一时窃喜,“你是说,给你女朋友做的?”
乘既好脾气地朝阿姨嘘声,示意她轻一些。然后严阵脱口,“不是,因为人家还没答应我。”
赵阿姨这下喜变成急了,“怎么没答应呢。你妈妈和奶奶知道……”
“我暂时不想她们知道。”
乘既从前的事,赵阿姨全晓得的。“那么你跟我讲……”
“所以我请您帮我保密。”
淳朴的保姆阿姨一下子好像接到个烫手山芋。又觉得任务艰巨。“乘既啊,其实父母总归盼你们好的。这天底下,向来是子女犟得过父母,就没多少父母拧得过子女的。”
周乘既对这些过来的家务经不置可否。只说他不需要谁胜过谁,只想大家各自得所得的,能一团和气最理想,不能,他也遵循自己的感受。
次日,周乘既请家人去饮早茶。
赵阿姨没一起去,说搭乘既车子去方便点,她就顺便多买点吃食一起捎过去。连同冻在冰箱里做盐水鹅的老卤都带去一盒。说姑娘在外头,就馋这一口,缺了这老卤,做不出这个味道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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