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说你,颜颜,你有时候就是太要强了。你说你和个孩子置什么气,心扉……”
“她是无辜的。”曲开颜傲慢地抢白,“是吧?”
疏桐不置可否的样子。是的,她确实是这么想的。开颜就是太多放不下,怨来怨去,实则不关心扉的事,她毕竟是开颜同母异父的妹妹。
“我这么多年,最反感的就是这个‘毕竟’。”为这二字,她要咽多少不甘心与苦楚,谁又知道!
疏桐忠言逆耳也急忙刹车。她拿姑父从前文集里赠友人的话来衷告他的女儿,如果开颜真心觉得父亲留下的一切都是遗物的话:
成年人三成的痛苦来源家庭,
三成的痛苦来源生计,
剩下的四成,源于一生要孜孜不倦地与平庸与自己和解。
今宵良晤,
自省自珍。
曲开颜听完这一通经,没什么表情,只堪堪灭了手里的烟。自嘲的口吻,“文人真酸。”
晚上疏桐带着两个孩子睡在客房,贺家老大的女儿,人如其名,甜甜。
趴在哥哥枕头边,两手托着下巴,脚丫子在空中晃来晃去,听哥哥胡诌着故事。
贺文易难得还想起自己是个丈夫、父亲,给疏桐打来视频电话。正巧曲开颜敷着面膜,端着水杯走进来。疏桐叫他和开颜打招呼,贺文易客套地说被曲大小姐吓了一跳,高竹竿上挂着张无纺布。
说曲开颜这一向又瘦了。
曲大小姐当好话笑纳了,反问他,贺总什么时候过来?
啊?
“你老婆到处陪着你国内国外的cial,怎么难得正月清闲,她过来玩,你倒甩手掌柜躲清闲起来了。”
贺文易回得自洽,“她是不高兴在这里待了。司机请假了让她缓两天都等不得,高铁票直奔你去了。”
“司机请假,二十四孝老公也请假了?”
疏桐在镜头外有点洋相却没急着怪开颜的痕迹,贺文易也假斯文扮涵养地没接话。曲开颜这才把手机还给他们夫妻俩。揭掉面膜,那头床上的贺冲儿压根不睬爸爸,和甜甜翻开着一本绘本,小鼹鼠打洞寻找宝藏。洞的尽头,最后一翻页,是条布满页面的大花蛇。
曲开颜被那一满页的蛇吓得魂飞魄散。
两个孩子笑得一条声。
贺文易在一屋子欢乐里不知道跟疏桐说了句什么,夫妻俩各自挂断电话。
是夜,曲开颜和疏桐聊天、喝酒到很晚。
疏桐的话题里,始终离不开贺文易。这趟陪他去荷兰出差、应酬、看画,看似数落贺文易种种不如意的地方,然而,对方深夜一通短信来,叮嘱她来例假了少喝酒,早点睡,你熬不过曲开颜那只夜猫子的。
疏桐噙在梨涡里的笑骗不了人。
曲开颜眉饧眼涩间,说不上的空落与艳羡。
回回疏桐他们吵架,曲开颜总想破口大骂,她不高兴骂贺文易,只想骂醒她的姐妹,姜疏桐,你图他什么,你好好一个干部子女,你还不清楚他图你什么吗?要说谁傍着谁,那也是他贺文易傍着你才是!
回回贺文易那厮又把老婆哄回去,开颜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。就人人都是喧闹的,唯独她,最后只落得个清净,
乃至孤独。
好比这一室灯火暖洋里,
她始终决醒着。
她日夜颠倒着有好几个月了,工作室的员工甚至褪黑素都推荐了她好几个牌子。疏桐也劝过她去看医生,不行好好调理一下。
曲开颜碍于一些缘故,始终不肯去。也一再强调,她不是睡不着,只是晨昏颠倒。
这一颠倒,因着姜疏桐这娘仨的不速造访也有例外。
疏桐带着两个孩子趁着开颜工作日的几天,去了趟姑姑那里,勉强算是造访长辈过了。
周六这天,晴空万里。
疏桐起了个大早,给曲开颜别墅楼上上下下做了个保洁督工,洁癖如她,连同曲开颜裹在身上的被子都拆下来洗了。
“你这个顽固的时差得戒得倒。今天天这么好,陪我出去逛逛呢。”
曲开颜困得要杀人。说下午去,她闭着眼要自己的被子。
疏桐饶过她,贺冲儿和甜甜都不饶过。二人一条声地喊娘娘起床,他们要出去玩。
疏桐去年没来得及拍s城的玉兰花,今年补上。
曲开颜蓬头鬼地被孩子一边一个地扽起来,“玉兰花有什么好拍的。”
“这你就不懂了。玉兰凋谢的好快的,等你错过,春天就过去了。”
“过去就过去呗。”
“我和你这个浪漫过敏症说不到一起去。”
“哈哈。”
小时候疏桐寒暑假都会过来s城玩。她比开颜更像江南姑娘。
江南的一切她都习惯得来,甚至热衷。
最近时髦走俏什么,她每回来,总比开颜更像个向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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