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真是我下得最紧张的一盘棋了,从开局开始,心就砰砰砰地跳,拿棋子的时候手在轻轻发抖。可是越紧张,越想万无一失,越害怕输,就越容易出纰漏。
仅仅在第四轮,我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,白送了自己的骑士。瓦尔达里亚把吃掉的白骑士放在棋盘边,没有发出嘲笑声——
他抬起手,点点自己的额头。
动动脑子,他在这么告诉我。
要冷静,要冷静,要冷静。我告诉自己。我深呼吸。深呼吸不能缓解我的焦躁,我感觉自己手心疯狂冒汗,心快跳出来了。之后的走棋前我花了更多时间思考、思考、思考,我思考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下,好像处处都是危机处处都会犯错。幸好他不会催促,要不然我的压力一定更大。
后来我没犯过第四步那样堪称弱智的错,可是,也还是不能说是没犯错,往往是下完了,被他吃子了,才反思出来一个更适合的位置,然而追悔莫及。我和他的水平真是差太远了,我会犯错,他则完全杜绝了低级错误,一步一步让棋子都到了有用的位置,制约我进攻的同时又不断伺机向我进攻。甚至就连那个他说不会动的皇后,他虽然不动,但也没放弃利用它,在编防线时仍旧把那个皇后考虑在内,阻挡我的进攻。
之所以我没很快输掉是因为不用皇后劣势真的很大,勉强追平了我们间的差距。下到后来,他也结束了他一直维持的两秒内走棋的纪录,开始花更多时间思考。而他花更多时间思考的结果就是——我被吃子,被攻击,被化解对他的攻击。
“陛下,总算让我觉得有点意思了。”他愉快地说。我却难以感到一丝一毫的愉快,因为我正思考将死黑王的路径思考到脑子要炸了。我看着棋盘,紧张到极点,想赢到极点,接着就感到跳动的心,出汗的手,光裸的上半身皮肤的冷意,所有感官的感觉都离我远去了,连我的感知力都变钝了,瓦尔达里亚也渐渐隐没。我能在这个世界上注意到的只有面前的棋盘。
我……看到了……路。
我下棋。我祈祷我能成功,祈祷他看不出我的意图,我的招数。
我听见他的笑声。
“这是你第一次让我陪你下棋时,对我用的招数。”他说。
我觉得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。我感到自己要输了。
他继续说道:“嗯,当时的局面还有点不一样,我的战车全被你吃了,这里是我的皇后,主教和骑士只各剩一个,在这里和这里,而你的皇后在这。”
他用漆黑的指甲虚虚点着棋盘上的空位。接着,他拿起他的黑骑士。
“我那时下在了这里。”
我看着那个位置,感觉脑子更懵了。我走棋。几步后,我将死了他。
赢,是快乐的;赢瓦尔达里亚,更是快乐的。可是此刻,我却难以感到快乐。他在缅怀过去,为了缅怀,把胜利拱手相让,而我对他缅怀的一切一无所知。我什么都不记得了——上一次,是他对我指出这件事,我感觉到了他的伤感,我为他的伤感伤感着,但那终究是他的感情,是别人的事。
此刻,我感觉到的是,这是我自己的事。我不记得了,那些美好,那些属于我的温馨回忆,我不记得了。我的感情还能被勾出余波,可回忆却是一片空白。真的感情撞上无可依托的空洞,让我感觉到一种痛楚。
我感到,我想回忆起来,不是为了生存,不是为了统治,不是为了做魔王,不是为了能够通过记忆拿捏利用别人,而是……就是……我想……
忘记是不幸的,我的忘记,是我的不幸。
然而随着渴望的诞生,紧跟着的总是挫败。如同想要力量,却无法得到;想要记忆,我也得不到。我渴望着,渴望着……我还是这样的我,失忆又羸弱。
“恭喜,你赢了,”我听见瓦尔达里亚说,“果然还是压力催人进步啊,陛下。”
他前半句话,听着还挺温柔的,后半句,就又带上了他那叫人不爽的嘲弄似的语调。
我很不高兴地对他说:“输了有惩罚,那赢了有奖励吗?我要奖励,瓦尔德。”
“好,我许诺实现你一个愿望。”
虽然我是那么说,但他居然真答应得这么干脆,给的东西还这么大——一个愿望?——着实惊到我了。他看我的表情,便笑了,和我说:“陛下,希望您已经学会了先思考再说话——不要许那种我很明显不会答应的愿望。”
嘁!我就知道!瓦大公才不会那么轻易让我如愿呢!许愿,还不能许他不会答应的,那不就是我得猜一猜他想要什么许个他乐意见得的愿吗?这是奖励我还是奖励他自己呢!
“想不出来了?”我一时没回答,他还催上了。
“我想要的太多了,我要好好想想!”我回答。其实我是真的想不出来……我最大的愿望是让他放我回珊索丝,或者终止这种囚禁生活,但是显然……那我没什么别的愿望可说……之前想要衣服,想出去,都已经实现过了,本来就能给我的东西,这时候再说出来浪费他难得说出的这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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