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流一世的男人,鬓边也有了雪色,梁净词静静地看着他。
梁守行笑了:“怎么了,这么严肃。”
梁净词答:“不爱看了。”
梁守行声音温柔下来:“爸爸是不是亏欠你太多?”
“我不是小孩。”梁净词打断他突如其来的煽情,“不必说这些。”
梁守行笑意克制住,转而问他:“那你,接下来怎么安排?”
梁净词坦言:“有结婚的打算。”
梁守行一惊:“你妈给你安排了?”
一阵沉默。
“自己找的?”他继而挑一下眉,诧异渐深。
梁净词置若罔闻,忽的提及:“你给庄婷的转账记录,我这里有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止记录,很多年,能保存的都保存了。”
梁守行面色沉冷下来,一脸不敢置信。
“你兴许从来也没有瞒天过海的想法,毕竟孩子都生了,这事儿本身就瞒不住。不过庆幸你这些年算计得还算得当,懂得官场上做人的分寸,没有得罪小人。有些事没被捅出来是你的运气,但一旦走漏风声,毁的或许是梁家的根基。”
“你——”
“挺稀奇是不是?我也会存一张这样下三滥的牌,”见他满面愕然,梁净词冷笑一声,“如果不是庄婷的儿子,我还想不到这么一出,原来我也有让你身败名裂的把柄。”
尽管只是威胁和警告,又深谙他多半做不出这样的事,梁守行仍然惶恐地深吸一口气,皱眉道:“爸爸不理解你这样的做的理由。”
如果不是不得已,梁净词必然不会如此行事狡黠,讲话不留白,对他的父亲用上有关证据的字眼。
“如果你非要理由的话,是因为我恨你。”
他平静地说恨,让梁守行怔忡。
“够不够?”
“净词,我们已经没有半点情分了吗?”
梁净词说:“我不在乎这个姓,不在乎我的父亲如何,也不在乎你能给我多少滔天权势。”
“多说无益,只要你不去打扰迎灯,从前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。”
梁守行显然已然遗忘得一干二净,思索半天:“迎灯?”
他淡淡道:“你听得懂我的意思。”
动物园里,大人牵小孩,热热闹闹,成群结队。
唯独这两个关系迥异的父子,矗立在微澜的暖风里,静默无言。
“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对爸爸说出这样的话。”打感情牌的时候,就开始左一个爸爸右一个爸爸自居。
梁净词说:“你想不到的事情很多,我当年也想不到,我以为顶天立地的男人,会折磨我二十多年。”
他说着,笑了笑:“人生不就是各种各样的想不到吗?出其不意的遇见,出其不意的分别。出其不意的当头一棒——都快成老人家了,就别总想着钻研是非了。”
梁净词抬手,替父亲拈去肩上一根短细的白发。
“你有许多的爱,分给许多的人。可是我只有独一份的爱,是留给迎灯的。”
他说这话时,语调也柔和下来。
梁净词丝毫没有晚辈姿态,直直地注视着梁守行,“你记住她,记住这个名字。”
“我想起来了,”梁守行不住地点着头,说着,“想起来是谁了。”
最终临别时,梁净词问了他一个问题:“给我取名时,为什么改掉我的字辈?”
梁守行还在诧异之中,缓了很久,才低低出声:“欲得净土,当净其心。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——净这个字寓意很好,不喜欢么?”
“很喜欢。”梁净词品了品他的用意,微微一笑,说,“就当是你留给我最后一件珍贵的礼,不枉我们父子一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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