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众宫人手持拂尘及盥漱之物,呈双翅站在贵妃榻前,服侍沈鸾起身更衣。
青纱帐幔挽起,绿萼笑得温和,她还不知夜里发生了何事。
昨夜裴晏远远打发她们去了廊檐下后,也没再唤她们进殿,只后来叫人备了热水净手。
绿萼言笑晏晏:“姑娘这一觉倒是睡得沉,奴婢过来好几趟,都不见您……”
倏然看见沈鸾红肿的一双杏眸,绿萼唬了一跳,赶忙转身叫人被冰块送上来。
她心急如焚,盯着沈鸾满是诧异:“这是如何弄的,怎的眼睛肿成这般?”
枕边备着靶镜,沈鸾低头望镜中的自己一眼,差点也惊呼出声。
茯苓和绿萼忧心忡忡。
沈鸾红唇嗫嚅,少顷,方面露悲恸哀切:“只是夜里梦魇,哭了一场,不算什么大事。”
宫人端来漆木托盘,绿萼挑一小块轻抚沈鸾眼周,她轻声慢语:“怪道陛下吩咐不可吵着姑娘睡觉,原是因着……”
沈鸾为之一振,那眼角的冰块竟叫她挥落在地。
她如今是听不得“裴晏”二字,一提就急眼。
“提他做什么?”沈鸾忽的沉下脸,“日后都不许提他。”
绿萼吓一跳,倒也熟悉沈鸾时不时和裴晏闹矛盾,她笑盈盈道了声“好”,而后不疾不徐,又从那托盘中挑了冰块出来。
沈鸾心虚,若是往日,绿萼必是要问上一番,或是福身,好生劝慰一二……
她喃喃,目光在绿萼脸上细细打量,半天仍看不出有何异样,又怕绿萼昨夜听了什么不该听的。
沈鸾清清嗓子,瞅着绿萼细看:“你今日怎么……不劝我了?”
绿萼弯唇,笑睨沈鸾一眼:“姑娘和陛下,奴婢劝的还少了?左右不过是为着些小事,且姑娘三天两头,让人关了殿门不让陛下进来,若奴婢回回都劝人,兴许下回姑娘就该恼奴婢了。奴婢可比不得陛下,和姑娘……”
沈鸾急急拿丝帕去捂绿萼的嘴,双脸羞红:“好啊你,如今连我都敢打趣了……”
绿萼连声求饶:“姑娘饶命姑娘饶命,日后姑娘和陛下有龃龉,奴婢自当日日劝着,再不敢……”
鸣鸾殿笑声连成一片。
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,今日天放晴,日光满地,蝉鸣聒噪。
先前沈鸾养在蓬莱殿的那鹦鹉也叫茯苓寻了来,挂在楹花窗前。
那鹦鹉着实看人下菜碟,沈鸾不在宫中这一年,它也懒得学念书。日日吃了睡睡了吃,服侍它的宫人又是尽心尽力的,一顿都没落下。
再见面,那鹦鹉已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小胖鸟。
沈鸾手执团扇,忍俊不禁。
隔着金丝楠木笼子,沈鸾拿扇柄,戳戳鹦鹉圆鼓鼓的肚子,她笑得前仰后合:“这鹦鹉,如今还飞得起来吗?放眼全京城,也找不出比这更胖的了。”
服侍鹦鹉的宫人福身,低头回话,也跟着笑:“许是天热,它懒得挪窝。待入了秋,兴许也能飞得。”
小胖鸟好似懂人语,闻得沈鸾笑它胖,对着沈鸾龇牙咧嘴好一阵。本来想骂人,可惜多日未勤加苦练,如今连说话也不会。
沈鸾听了半日叽里呱啦、听不懂的鸟语,笑得更大声了。
她笑着调侃:“这般胖,往后就叫滚滚罢,这名衬你。”
宫人伏跪在地:“奴婢谢主子赐名。”
鹦鹉:“嘎!嘎嘎嘎!”
翅膀扑棱扑棱,疯狂往上飞起,无奈太胖了,还没飞起,先是一爪子踩空,整只鸟直直从那小木枝摔下,又引来沈鸾一通笑。
在屋子闷了半日,虽然有鹦鹉逗趣,茯苓和绿萼仍担心沈鸾在屋子闷坏了。
茯苓笑着道:“园子的花儿都开了,姑娘可要瞧瞧。”
沈鸾不以为意:“不过是些花花草草,又什么好瞧的。”
且这天热,她也懒得动弹。
茯苓不依,哪里肯饶人,好说歹说,终将沈鸾劝出门:“姑娘就当是陪陪奴婢,奴婢眼皮子浅,可没见过那等好物。听他们说,我们湖中的莲叶,竟是能坐上一人,也不会沉。”
沈鸾果真来了兴致:“这话可是真的?”
“自然是真的,那莲叶原是东洋献给陛下的,如今倒是栽在我们湖中。姑娘瞧瞧,那边就是。”
柳垂金丝,沈鸾站在垂柳下,举目望去,绿意浓浓,接天莲叶。那莲叶竟比井口还大,宫人站上去,也不会沉至湖中。
沈鸾唇角笑意渐深,琥珀眼眸映照满天日光。须臾,又好奇:“这湖中都是红莲?”
茯苓福身:“是,姑娘若想看,还是往这边走,那边都是菡萏,含苞待放……”
……菡萏。
骤然一惊,沈鸾耳尖泛上片片红晕。
日头晒人,汗流浃背。她好似坠入昨夜那场荒唐,裴晏垂首低眉,在她耳边低语:“惟有绿荷红菡萏,卷舒开合任……银铃。”
好端端的诗,竟叫裴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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