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抚掌大笑,底下臣子笑着附和,连声道:“妙极妙极!”
宴上觥筹交错,又有歌女在旁,借着水声,轻敲檀板,拨弄琴弦。
靡靡之音自水上传开,虽说秋狝君臣同乐,然终究君臣有别。
陈绾绾坐在下首筵席末桌,手中巾帕攥成一团。
娘亲虽受宠,然再怎么也越不过正室,即使有父亲宠爱,在世家贵女眼中,陈绾绾这个庶女终究上不了台面。
加之她得罪长安郡主在前,自那之后,陈绾绾几乎是孤身一人,无人再和她攀话。
宴上欢声笑语一片,陈绾绾目光灼灼,紧盯上首仅次于太子的沈鸾。
立于身后的侍女瞧见,赶忙上前提醒:“姑娘,老爷出门前吩咐了,他自有安排,让你莫再生事。”
陈绾绾目光愤愤,险些咬碎一口贝齿,忽而又想到今夜父亲的安排,她轻哼,不以为意:“我知道了,用不着你多嘴。”
声音上扬,颇带了几分幸灾乐祸。
等过了今夜,她倒要看看,沈鸾还能如现在这般受宠吗?
陈绾绾目光如炬,快要将上首的沈鸾盯出洞。只可惜她位置太偏,沈鸾坐于上首,半点也未察觉。
挨着裴衡坐着,沈鸾满眼都只有白玉盘中的醉蟹。
侍女剥的总不尽沈鸾的意,唯有裴衡剥的蟹肉,能分得沈鸾两眼。
“这蟹在黄酒中泡了足足四十时辰,切莫贪吃。”
蟹钳肉拿银汤匙取下,裴衡将蟹肉置于盘中,递于来福,让端给沈鸾。
余光瞥见湖上莲叶的舞姬,裴衡视线忽的一顿,目光在其中一女子脸上停留片刻。
那舞姬虽蒙着面纱,然而那双眼睛……
裴衡转首偏向一旁的沈鸾,片刻,方轻嗤:“大司马还真是有心了。”
沈鸾不解其意:“发生何事了?”
裴衡辗转腕上的迦楠念珠:“这莲叶舞,是大司马安排的。他家中的小女儿,你昨日也见过,在猎场。”
能为沈鸾记住的人不多,然陈绾绾过于蠢笨,裴衡只一提,沈鸾立刻有了印象:“我当是谁,原来是她。”
又好奇,“阿衡怎么突然提起她了?”
裴衡视线落于莲叶中央的舞姬:“卿卿看那人……”
夜色如水,顺着裴衡视线往下望,沈鸾只能看见那舞姬遍身绫罗,身上玉环随舞姿碰撞,发出清脆响声。
她双眉紧皱,盯半天,也看不出什么。
只能转而望向裴衡。
裴衡声音慢慢:“再等等,或许再有……”
手指半曲,在桌上轻敲,和着岸上檀板声。
一、二……
裴衡手指落下的前一瞬,倏地秋风乍起,湖面涟漪荡开,檀板忽止,舞姬自莲叶上缓缓退开。
再然后,秋风拂起面纱一角。
沈鸾终于看清那舞姬的面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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